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赤道与北极星 作者:桑玠 文案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 就像突然听懂了许多情歌,也像突然看到了会发光的星辰 关键词:本书由多对主角构成,人物之间都有关系,每个篇章全部HE结局,高甜,且十分地污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多主角 ┃ 配角: ┃ 其它:桑玠,记忆系列,甜,撩妹 ==================   ☆、冥王星(一)   《赤道与北极星》   桑玠著   第一章   #   冥王星(一)   **   午后。   A大的第一食堂里,好几个女生正围坐在一起,一边吃午饭,一边对着不远处一个长相姣好的女孩子指指点点。   “听说美院的千世又换男朋友了……”   “我靠,真的假的?这都第几个了?进学校才半年,我看她都换了六七个男朋友了吧?”   “可怕!”   “是啊,美院的么,搞艺术的一般都不学习,浪得不行,我听说她成天不上课就在外面玩,晚上也不回寝室的。”   “啧啧,估计私生活也乱得一塌糊涂……”   “对啊对啊,你没看到她耳朵上有六个耳洞吗?”   “这种女的肯定也抽烟喝酒的……”   ……   食堂的饭一如既往的难吃,耳边关于她的八卦也一如既往的无处不在。   千世扔下筷子,掏出手机,小巧的脸颊上满脸不耐烦,两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我好饿,你还有多久才下课啊?】   过了一分钟,一条短信不紧不慢地回了过来。   【算上走到食堂的时间,5分钟。】   【快点快点。】   将手机扔在一边,她挽起耳边的碎发,吐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翻了个白眼。   就在她的耐心快要到极限的时候,她看到食堂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高瘦的身影。   而大半个食堂女生的视线,也从那一刻开始,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童熙舟的视力一向很好,几乎没花几秒,他就已经准确地在人群中锁定了她的位置,并抬步朝她走来。   千世托着下巴,眼看他朝自己越来越近。   在她对面坐下后,他将手里提着的袋子交给她。   她接过袋子打开,看到的是她最爱吃的布丁,而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朝她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眼神。   她很清楚,她正在被这整个食堂的女生的嫉妒和羡慕给淹没。   “天哪,为什么她的新任男友是童熙舟?!”   “我的妈呀童熙舟可是经院的院草,学习也好得不行,这两个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人到底是为什么会走到一起啊……”   “不是说他从入学以来一直都没有谈恋爱吗?都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女生的表白了,到最后还有人怀疑他喜欢男人呢!”   “我觉得你说他是院草可能低估他了,他应该是我们学校的校草……”   “千世这个女人还真是有手段啊……”   ……   “你又多打了一个耳洞?”   千世刚挖了一口布丁放在嘴里,就听到对面的人低沉的嗓音。   抬起头,那人英俊的眉眼里透露着不温不火的态度,和他交往开始到现在这两个星期内,她就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其他的表情。   愤怒、快乐、惊喜、失望……这些正常人应该拥有的丰富的正常的情绪,她都从未在他的身上感觉到过。   “是啊,”她吃下一口,“不行么?”   童熙舟似笑非笑地看看她,没说话。   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她挖起那一勺,伸出手,递到他嘴边。   童熙舟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就着她手里的勺子,吃下了那一口。   “好吃么?”   “嗯。”   “我们走吧?这里闷得要死。”   “好。”   她起身,他已经拿起她桌上放着的食物残骸交给食堂的阿姨,还很有礼貌地朝阿姨道了谢。   “走吧。”然后,他牵起她的手,朝食堂外走去。   走出食堂,他问,“要送你回寝室么?”   她摇头,“下午没课,去湖那边走走吧。”   两人牵着手,一路慢慢朝学校人工湖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千世忍不住,侧头看看身边的人。   他身材高瘦,几乎是黄金比例,五官也没有缺点,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每当他注视着她的时候,她总会无端感到紧张,甚至还会泛起战栗。   在遇到他之前,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一个活人能治得住她,别说害怕了,连能让她消停一会都难,她的历任男友,哪一个不是整天跪舔着围着她团团转?   可是她遇到了童熙舟。   他和她遇到过的任何一个男生、男人都不一样。   一点都不一样。   他是她历任男友里学习最好的。   他是她历任男友里教养最好的。   他是她历任男友里最不爱玩的。   他是她历任男友里【唯一】一个由她主动表白并开始交往的。   他不说一个脏字,不喝酒不抽烟,生活永远井然有序,性情永远温和平静,和他开始交往后,她主动自觉地改掉了伴随她多年的所有“坏”习惯。   这在了解她的人的眼里,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怎么?”童熙舟发现她在看他,此时侧过脸。   千世被抓个正着,有些尴尬地别过脸摇摇头。   “如果身体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噢。”   逛完一圈人工湖,他送她回寝室。   到了她寝室楼下,他放开她的手,摸摸她的头发,“我等会还有课,就不陪你了。”   千世看着他的脸一会,冷不丁地说,“这周末我能去你家吗?”   他听到她的这句话,一开始有些愣住了,过了两秒,他的眸色微微有些变化。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想请你帮忙我补一下英语,”她说的谎话连她自己的脸上都快要挂不住,“虽然我的绩点就已经是这样了,但是这次还是不想考得太糟糕,毕竟我现在是经院学年第一的女朋友,总不能给你丢脸,是不是。”   “在学校里你总是很忙,应该没什么时间帮我补,所以周末补行吗?”   她的尾巴曾经翘到天上去,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软”这两个字。   而面对他,她毫不犹豫地推翻了她用了二十年的字典。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他微微点了点头。   在那一刻,千世觉得自己的心里简直都快乐得要冒出花来了。   “周六我会早点起床的,”她说,“啊对了,那天你爸妈在家吗?”   他回答得很慢,“他们在外出差。”   “噢噢好,那你等会记得把你家的地址发给我,”她高兴得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转身就跑,“我先上去了,拜拜!”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寝室楼的大门里,童熙舟驻足在原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良久,他波澜不惊的眼眸轻轻地眯了起来。   …   回到寝室,寝室里的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千世脱下外套,拿出手机,欢天喜地地拨了一个电话。   那头刚接起电话,她就大声喊,“姐!”   “怎么啦?”千祁的声音很温柔,“我刚上完课。”   千祁是她的表姐,比她年长四岁,是一个和她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孩子,温柔乖巧、学习成绩优异,前两年已经毕业,年纪轻轻却因为表现特别出色而直接去了本市一所重点高中里担任数学老师。   “我这周六会去童熙舟的家里!”她一屁股坐到床上。   “你男朋友?”   “嗯!”   “去他家啊……”千祁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你们在一起才两个星期,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快?!”千世听到她的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相不相信,如果我不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和这个男人一辈子都能保持纯洁的男女关系?“   “什么意思?”   “我和他交往两个星期,他除了牵我的手,摸我的头发之外,不对我做任何正常男女朋友之间的举动,他不抱我,不亲我,他什么都不做!”千世说到这里,终于暴露出了自己所有真实的脾性,气不打一出来地猛拍了一下床铺,“我他妈为了他,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不良少女掰成一只做作的小绵羊,他竟然还是对我相敬如宾,像是碰我一下我就会碎似的!”   “开什么玩笑!老娘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和他耗!从头到尾,表白也是我做的,连牵手他妈也都是我先伸出手去碰他的手的!那难不成连上床都要让老娘先脱他的衣服?!我都怀疑他是喜欢男人吗?!”   “小世……”千祁弱弱地打断,“这样的男人不是很好吗?可靠,稳重,负责,现在很多轻浮的男生、只和你谈一天恋爱就想和你上床啊……”   “我知道他好,可是他太稳重了,太平静了,我都感觉不到这个男人对我有感情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觉得他有多喜欢我?”   从来都骄傲得像只狮子一样的女孩子低下头,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喜欢我,我觉得就算我站在他身边,他也离我特别远……”   就像刚才,哪怕他对她好,哪怕他陪伴着她,哪怕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她都感觉不到他对她的情感,哪怕一点点。   她觉得他应该是喜欢那种乖乖的女孩子,所以在她鼓足勇气准备对他做自己人生第一次的告白之前,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改变自己的所有劣习,和自己所有的狐朋狗友断交——这其实真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在他点头答应她的那一刻,她高兴得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   “姐,这并不是最可悲的事情。”在那头千祁沉默的叹息中,她闭了闭眼,说,“最可悲的是,我喜欢这个不喜欢我的男人,喜欢得要命。”      ☆、海王星(一)   第二章   #   海王星(一)   **   “那么,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大家明天见。”   千祁放下粉笔,回身站在讲台前,微笑着宣布下课。   “千老师明天见!”   “小千千我明天作业可以少交一些吗?”   “千老师你能不能和班主任申请让她少上一节语文课你多上一节数学课?”   “小千祁……”   ……   数学这门学科,在很多人的生命中都堪称不可忽视的“极限挑战”,可是千祁这位年轻貌美又温柔的数学老师的到来,却让A中高三的学生们在地狱中感受到了春风的洗礼。   作为一名从名校毕业,年仅24岁的新生代教师,她的教学水平却丝毫不输给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不仅如此,她还在课余生活充当学生的朋友以及心理老师,给予学生宽容又温柔的指导。   到A中仅仅两个月,她所带的所有班级数学成绩全部直线上升,而同样上升的,还有她办公桌上的情书、巧克力,以及手机里铺天盖地的求爱短信。   学校里许许多多年轻且荷尔蒙旺盛的男孩,比起同龄的女孩,对这个比他们年长、却温柔美丽充满女人味的女人更感兴趣数倍,甚至高一高二的学生也都闻风而来,她的办公桌旁整天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引得其他老师还有校长都笑她是学校的明星。   好不容易告别恋恋不舍的学生们回到家,千祁放下包、在玄关换鞋,顺便瞅了一眼屋里。   “辛垣?”   屋里的灯亮着,她换上拖鞋,顺便提起学生们送的一大袋礼物和巧克力朝客厅走去。   只见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孩,他盘着腿,正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   男孩大约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相当英俊,精致的五官里,那一双黝黑的眼睛几乎如黑曜石一般漂亮。   “你回来了。”听到声响,他侧过头,淡淡看向她,从沙发上起身。   “你饿不饿?我马上去做饭。”千祁将东西放在餐桌上,脱下外套,“今晚吃红烧茄子,腐乳空心菜,再加猪排,好不好?”   辛垣“嗯”了一声,走到餐桌边,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一大包礼物,“今天又是这么多?”   千祁这个时候人已经在厨房了,听到他的话,她在厨房笑着说,“是啊,又是好几天零食的份,我看好像有你爱吃的那个巧克力的牌子。”   “十几份点心,那么说明情书也有十几份了。”他冷不丁地道,“还不算简讯和微信。”   千祁一愣,关上水龙头,“现在做了规矩,情书我都退回去不收的,简讯和微信也比之前少很多了,从明天开始我礼物也不会再收,都和他们说好了的。”   “他们都还是孩子,十七八岁的,对我的感情里更多的是憧憬,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呀,再说我比他们老那么多,年轻的女孩可比我吸引人多了……”她一边用刀认真地切菜,一边温柔地和他解释。   说完过了好久也没听到他的回应,她放下刀,朝客厅的方向张望,发现客厅里居然没有人,“辛垣?”   他难道又不高兴了?自从她进了A中开始教课,只要让他看到学生对她的心意,他基本上就会一整个晚上都臭着脸。   “我在这。”   谁知下一秒,她却突然被他从身后紧紧拥住,他还低下头埋在她的脖颈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个人走路怎么连声音都没有?居然不知不觉就从客厅溜达到了厨房,还躲在她身后搞突然袭击。   千祁被他吓得不轻,幸好手里的菜刀之前就放下了,此刻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推他,“你别老是吓我,快出去吧,我要做菜了,你想饿肚子吗?”   她红着脸推拒,辛垣的手却越收越紧,还在她的小腹处暧昧不清地流连摩挲。   “辛垣!”她终于忍不住,掰开他的手,转过身准备教训他几句。   可她一转身,嘴唇就已经被伺机已久的他一口咬住。   辛垣一手紧紧握住她的腰,一手捧住她的脸颊吻她,他一米八三的个子和男性的力量,完全是压倒性地掌控着怀里小小的她。   “我是饿了,所以先让我吃个甜点……”他一边亲她,一边用压低的性感嗓音在她唇边摩挲低语,一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衣服朝那雪白之处滑去。   千祁每次一听到他压低声音讲话就扛不住,只有被迫接受的份,此刻被他吻得云里雾里,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嗯,余下的等晚上再继续吃。”   十分钟后,辛垣放下该吃的豆腐都被吃抹得干干净净的千祁,满意地亲亲她的脸颊。   千祁被他调戏得面红耳赤,衣服也被扯得七零八落,只知道默默地瞪着他。   “你记住,十七八岁的已经不能再叫做孩子了,”他伸手帮她整理衣物,“他们冲动、满脑子除了荷尔蒙就是精虫,你对这个年纪的男孩,不能有除了师德之外的任何多余情感,连你性格里的温柔都可能成为他们的幻想。”   “两年前遇到你的时候我也是十八岁,那个时候我只要看到你满脑子想的就是把你推上床,虽然后来我也这么做了……但是我成功了,你是我的女人,所以你更是他们一辈子都不能肖想的,你明白吗?”   她听着他的话,因为他那些字句里浓浓的占有欲而感到心里发暖发甜,可还是忍不住红着脸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每个十八岁的男孩都像你那样吗?”   想那个时候,她去他家做家教,结果不仅发现这个所谓的“差生”其实是个后来考进全国排名第一大学的天才,到后来被他抱上床吃抹干净了才察觉到他还是个彻头彻尾扮猪吃老虎的大腹黑。   虽然当初一开始她抗拒了好久他们的年龄问题,可是辛垣的心智压根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十八岁少年该具备的,说他的心智是三十八岁估计都有人信,到最后所有的道理都到他那边去了,她只能傻愣愣地跟着他的节奏,等他一考进大学就让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开始同居。   “相信我,男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辛垣在离开厨房前拍拍她的脑袋,“而且,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认为你比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有吸引力一千倍。”   …   当天晚上,千祁与之前的许许多多夜一样,照例被某人翻来覆去地吃得连渣都不剩。   早上她腰酸背痛地在厨房瞧见辛垣从卧室里晃出来,他因为刚起床懒得穿衣服,所以上半身是光裸着的,她一边热牛奶一边偷看他,只觉得这家伙怎么身材那么好。   要知道,所有学生送给她的点心其实最后都是进了他的肚子,可他就是怎么吃也吃不胖……而她呢,压根就不能碰零食,只要一吃第二天一定胖一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看什么呢?”辛垣拿上报纸,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转过身问她。   “没什么,”千祁收回视线,“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好像永远都吃不胖……”   他听了眯眯眼睛,饶有兴味地走过来,一把从后勾住她的脖颈,亲了她的脸颊一口,“这不是能量都用到你身上去了么?嗯?”   她一开始没听懂,等思考了两秒体会出他话里的意思后,整张脸立刻就变得通红,“辛垣!”   “怎么?”他笑了,平素冷漠的脸上此刻满是淡淡的温柔,“我又没说错,你应该为你有这么一个体力惊人的男朋友而感到高兴。”   千祁哪里有他无耻和没下限,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话说你那个不良妹妹和她的男朋友怎么样了?不是前两天一直又哭又闹的么?”抱着她的感觉太舒服,他索性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粘着她,她走到哪,他也就跟着走到哪。   “你说小世?”她给他泡咖啡,“前天下午打了电话之后她就一直没回我微信,我有点担心她,等会在学校里有空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放心,死不了,那个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哪个男人摊上她才叫倒霉呢。”   “你别这样说,每个女孩子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其实都会变得脆弱,”她将咖啡递给他,“我看得出来小世特别喜欢她这个男朋友,甚至为了他还改变了自己那么多。”   “但是委曲求全的爱情是不可能长久的,”他接过咖啡,垂眸喝了一口,“如果那个男人不是喜欢她本来的面貌,将来他们迟早有一天也会分开。”   辛垣的这句话虽然听上去有些残忍,但是说得也是不无道理。   千祁抬头看他,想起他们最初那段时间走过的艰辛,心里顿时觉得唏嘘不已。   幸好,现在她在一个她爱其所有、对方也爱着她原本面貌的人身边。   他今天的课是从下午开始,两人一起吃过早饭,她在玄关穿鞋,等起身时就看见他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看着她。   “早点回来。”他说。   “嗯。”她笑着点头,打开门,“今天晚上吃咖喱饭。”   “等下,”千祁刚刚半个身子探在门外,突然被他从后轻轻拉住手臂拽回来。   “怎么了?”她回过头,就看到他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原本以为他要亲她,可谁料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头在她的脖子上重重吮了一口。   “喂……!”千祁又羞又急,想推开他,他却把她拽得紧紧的,怎么都挣脱不开。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对面那一户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随着高跟鞋的声响,从大门里走出来一个化着时髦又精致妆容的年轻女人,如果说千祁是柔和的美,那么这个女人就是妖冶的美。   看到他们俩,那女人勾起嘴一笑,“哟,大清早的就这么血气方刚啊,不愧是小鲜肉。”   辛垣低头一看千祁的脖子上已经留了他想留的东西,便满意地放开她,淡定地将她送出了门,顺便对那女人说,“沈池希,大清早的积点德,大龄单身女青年不要嫉妒别人恩爱。”   沈池希停下脚步,朝他用力翻了个白眼,辛垣笑着关上门。   千祁红着脸和沈池希一起走进电梯,沈池希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笑说,“千祁,有这么个小鲜肉男朋友,真性福啊!你别理解错,不是幸福的幸,是性别的性。”   “……”   几分钟前才被抓个正着,千祁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毫无反驳之力,只能把话题往沈池希身上引,“池希姐,你呢?最近怎么样?”   电梯此时已经停在底层,沈池希抬手撩了撩头发,大步往前走,明明是笑着的脸上却没什么感情,“没什么,也就是玩玩男人。”      ☆、天王星(一)   第三章   #   天王星(一)   **   “希姐,麻烦你帮我看看这封邮件该怎么回比较好可以吗?”   “希姐救命!下礼拜就是截止日期了我这份报表还有几个地方看不明白怎么办!”   “希姐,今晚何总的饭局你去不去?他点名要你去,你不去估计咱们这趟单子都谈不成啦!”   “希姐……”   ……   沈池希走在办公室里,总觉得耳边嗡嗡嗡地都充斥着她的名字。   所有的员工,无论是老员工还是新晋员工,无一不知道她的名号——作为一个堪称完美的工作机器和社交精英,她以29岁的年纪便在这家大型跨国公司里担任销售总监的职位,成为该公司史上最年轻的总监,并是女性总监。   所有人都觉得她的人生和她的履历以及工作能力一样完美,不可否认,她的确享受这样被瞩目和崇拜的感觉。   而她也很清楚,这种感觉,也是让她得以继续度过这枯燥岁月的唯一支柱了。   “希姐,你怎么还不找个男朋友呢?”下班后,一同前去饭局的和她关系不错的下属安弦调侃她,“像你这样的人生赢家,想要找个男人还不容易?就算包养个小白脸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沈池希嗤笑了一声,“我把我每天加班到凌晨四点的钱,花在一个小白脸身上?我是不是脑子有病。”   “那你找一个和你一样登对的男人不就行了,上周来开会的那个TMG公司的财务总监长得多帅啊,而且他走之前不是还问你要了电话号码么?”安弦说得绘声绘色,“男人么,有钱,活好,长得帅就行,还管别的?”   昨晚和美国那边开电话会议开到半夜、没有睡好,她用手撑着额头,轻飘飘地把话抛了回去,“年轻人,我要是像你这样换男朋友,我腰都直不起来了吧?”   TMG的财务总监的确算得上是个养眼的男人,对方有着得体的仪容和风度,出手阔绰,言谈幽默,周末的时候约她吃过两次饭,在第二次晚饭结束准备邀请她去他家时,却被她当仁不让地就拒绝了。   这么多年,她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都是这样,他们是名义上的“优质男人”,却总有着同样的套路,一切的铺垫都只是为了下半身的胜利。   她不愿意把时间花费在这些男人身上,哪怕一秒都不愿意。   很快,车子在饭店的门口停了下来,她拉开车门,走下车,精致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惯常的淡淡笑容。   她不是不曾爱过一个人,她也只爱过这么一个人,她爱了整整五年,好像把自己一生愿意花在爱情上的力气都葬送了。   所以从此以后她便再没有靠近过爱情。   …   一整个饭局,沈池希几乎连酒杯都没有动过,就直接让何总大笔一挥把后面三年的单子都签给了公司。   两个漂亮的年轻女孩扶着醉醺醺的何总离开饭店,安弦的男朋友也到了饭店门口来接安弦。   “希姐,要不我们先顺路送你回家?”安弦站在男朋友的车前问她。   “不了,”她摆摆手,“我这十万伏特太亮了,反正我家离这近,我就自己散步回去。”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的走在外面不太好吧?”安弦的男朋友摇开车窗,“希姐,你毕竟是个女的。”   沈池希人已经走远,“那不一定,说不定我是个人妖呢。”   安弦和她男朋友在她身后大笑出声。   饭店离她家步行也就是15分钟的路程,步行其实很快,何况这气候不错,不冷不热,街上也没什么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走也很不错。   走到离她家还有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男人蹲在路灯旁抽烟。   灯光打在那个男人的脸颊上,忽明忽暗地闪烁,除了垂眸的眼睛她看不清之外,他有着挺直的鼻梁和薄削的嘴唇,而他拿烟的那只手格外修长而性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忽然想到如果被那只手抚摸自己的身体深处,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脑内那一瞬间涌出这种想法的时候,她也被自己给震惊到了。   晃了晃脑袋,她簇起眉头,思考自己是不是因为单身太久、已经欲求不满到极致了,大晚上的居然对着一个陌生男人起了无名的情欲……   绿灯闪烁起来,她定了定心神,抬步向前。   在经过那个男人的时候,她却还是没忍住,不经意间低头看了他一眼。   而那个男人竟然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的心脏不知为何无端“咯噔”了一下,步子依旧不停,她一路向前走到路中央,忽然又顿下了脚步。   绿灯开始闪烁。   还有十秒就要变成红灯。   沈池希走回到那个男人面前。   那男人似乎一直在注视着她,此时见她折返回自己的面前,他的脸上慢慢浮现起了一丝淡淡的笑。   他有一双分外迷人的眼睛,深邃,淡薄,颜色还比寻常人要浅一些。   “多少钱。”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什么?”那男人将烟蒂轻轻摁在地面上,烟头在冰冷的地上被磨灭殆尽。   “我说,”沈池希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显得平常,“一个晚上,多少钱。”   “一个晚上什么?”那男人将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有净一米七七的身高,而他却还要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   “一个晚上,你跟我回家睡觉,需要多少钱。”   男人垂了垂眸,“睡觉?”   “对,睡觉。”她觉得这个牛郎好像有点不够格,作为一名职业陪睡的小白脸,难道他不应该在客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客人的意图么?   那男人大概是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思考了两秒,他说,“你家在哪?”   “马路对面。”她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那栋黑夜里的高楼,“很近。”   她说话的时候对方一直在看着她,他的目光其实让她的喉咙都有些发紧,可是她没办法,她只能用平时在工作时那种超然淡定的态度去做这件其实她是第一次做的事情。   她要显得她很熟稔——这不是她第一次找牛郎回家。   “那走吧。”   片刻沉默,他对她点了点头。   沈池希闭了闭眼,抬步朝前走去。   其实也就是五分钟的路,她总觉得她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出了电梯走到她家门口,她摸出钥匙,打开大门。   “……请进。”她先一步走进屋里,打开灯,“家里没男人的拖鞋,你脱了鞋进来就好。”   男人微微颔首,优雅地跟进来,脱下鞋子,反手关上门。   沈池希脱下外套,将包扔在沙发上,淡淡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等了半晌都没听到对方的回答,她转过身,却发现那人已经走到了她近在咫尺的背后。   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她就觉得他的眼睛像一个漩涡,好似踩进去就无法轻易脱身。   “睡一晚还需要知道名字?”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脸庞。   她有一瞬间心里感到很慌乱,与他对视片刻,她突然大胆地抬起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颈。   “也是,不需要知道了。”   男人笑了笑,眼底波光流转。   下一秒,他就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   沈池希没有过很多男人,许久没有经历的情欲几乎让她遭受了接二连三的灭顶之灾。   也或许可以说,是这个男人高超的“技艺”让她措手不及。   一整夜,他们将沙发作为起点,一路做到了卧室,然后又从卧室来到了浴室。   许多次,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但是她发现这个男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再次让她对他产生欲望。   她看着他坚毅的脸孔和肌理漂亮的身体,还有从额头上滑落下来的汗水,无论哪一个地方,都让她觉得他性感得不行,而且他的床品很好,从始至终都很注意照顾她的感受。   这是个牛郎啊,再帅再迷人也是个牛郎啊。   她在被他占有的时候,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他能够这样温柔地对待你,给你至高无上的床笫体验,都是因为他在无数像你一样孤独和寂寞的女人身上积累的经验所致。   而你呢,坚持了那么久,立了那么久的牌坊,最终却还是输给了孤独,甚至连包养小白脸的富婆都不如,直接找了个牛郎回家解决生理需求。   真是可悲。   “在想什么?”   身后的人此时暂时停下了动作,将她的脸颊朝自己转过来。   沈池希摸了摸自己粘在额头的湿发,朝他露出了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笑,“没什么。”   “累了?”   他眸色微变,此时居然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有些意外,转过脸就看见他已经抽了床头的纸巾,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躺到了她的旁边。   “你,结束了?”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挑挑眉。   他勾了勾嘴角,松开手里的纸巾,“你说呢?”   沈池希用余光瞥了一眼,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那你去洗手间自己解决吧。”   “不用,”他将纸巾扔在了床头柜边的垃圾桶里,淡声道,“我从来不用左右手。”   “……”她翻了个身起床,动了动酸软的胳膊,“我去洗澡。”   毕竟对方是一个陌生人,谅她平时在生意场上能够面不改色地和各种男人周旋并大杀四方,可要她在这种刚完事的情况下和这位牛郎先生纯洁地聊天,她还是做不到。   还有一点,她觉得今晚的自己很不正常,这整件事情发生地也很不正常,虽然不可否认,她刚刚很享受,但是她也想快点把这件事结束并翻页。   没有爱情的性爱,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要是她喜欢这种东西,她早几年开始就能天天换一个牛郎带回家了。   今晚是一个错误,非常大的错误。   “需要我帮你么?”等到她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嗓音。   “……不用。”她没回头,也没深想那话中的戏谑,只管挺直了背脊走进浴室。   而在她走进浴室后,身后那个躺在她床上的男人摸了摸下巴,眼底里精光四射。   …   等到她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她发现牛郎先生也消失了。   这让她很大程度上松了一口气,也让她对这位长相一流、技术一流、她路上随便捡回家的牛郎心生了一份萍水相逢的好感。   毕竟做这一行的,各取所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   吹干头发躺回到床上,她刚想关上灯,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等等。   各取所需……?   不对,她没给钱!   这家伙怎么就走了呢?不是睡完她得给钱的么?   一下子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她想想这钱是怎么也给不了了,她对这人一无所知,别说名字,连个电话号码都不知道,现在追出去对方也早就走了吧?   可下一秒,她看到自己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   一行笔锋漂亮的字,落在小小的白色纸条上。   【下次上门结两次的账:138********】      ☆、水星(一)   第四章   #   水星(一)   **   开会开到一半,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三条微信接踵而来。   安弦看了一眼,没打开就能猜到是谁发来的,她皱起眉,有些烦躁地将手机翻了个面,正面朝下放在桌子上。   和上司沈池希就下一阶段的流程统一了意见,她起身拿起手机离开会议室。   大步走到旁边不远处一间无人的小会议室,她打开了微信。   【安安,你三天没有回我短信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安安,你今天下班之后我来接你好不好?】   【晚饭吃什么?你最喜欢的那家日料可以吗?】   听完三条语音消息,她垂下眸,面无表情地在键盘上飞快打了七个字。   【我玩腻了,分手吧。】   将消息发送出去,她手指熟练地将“王赫”拉入了黑名单,顺便将他的手机号码也拖黑了。   做完这些,她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离开了小会议室。   回到办公桌旁,从办公室出来倒水路过她位置的沈池希在她桌边停下脚步,饶有兴味地瞅她两眼,然后对她说,“又分了?”   安弦挑挑眉。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少说也有三十个了吧?你丫怎么到现在都没被人拖到小巷掐死啊?每次都玩这种三天我爱你五天玩腻了的套路,就算这样居然还有那么多蠢蛋前仆后继地上你的钩。”   她听完笑眯眯地从电脑上抬起头,“因为我长得好看。”   沈池希翻了个白眼,“呸。”   “老板大人,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安弦揉了揉眉心,“男人,就如衣服,多换换,心情才会变得更好。”   “噢。”沈池希喝了一口水,在临走前,轻飘飘地扔了一句,“一直换衣服穿,难道不是因为最想买的那件衣服怎么也买不到么?”   原本在电脑上飞快打字的安弦手指一顿,一向平静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   周六一大早。   安弦洗完澡,从衣柜里翻出了自己最性感的一套内衣和内裤——黑色和红色相间,还有蕾丝花纹。   外衣她选了白色的上衣和玫红色的裙子,白色上衣背部略有镂空,性感却不放荡,恰到好处,用她的话来说,这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最能吸引男人的注意力。   化完妆,她在镜子前端详了一下自己——只要是个正常男人看到她,就算不说被她这幅样子迷倒,少说也一定会产生一丝好感和心动。   从车库里取了车,她给安母打了一个电话,“老妈,我在路上了,二十分钟后到。”   “好的,”安母在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挺高兴的,“还有,栗林和栗叔叔他们都已经到了。”   安弦一听到那个名字,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跳快了一拍。   努力稳了稳心神,她说,“ok,先挂了。”   放下手机,她才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心居然渗出了汗。   **   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站在紧闭的家门前,已经能够听到屋里的欢笑和谈话声。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拿出随身小镜子,再照了照自己的仪容。   “来了!”   敲了门,屋里就传来了安母的应门声。   大门打开,安母和着身后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小弦回来啦!”   她笑着进门,脱下鞋子,大方地走进屋,“妈,爸,栗叔叔,栗婶婶。”   视线从四位长辈的脸庞上依次滑过,最后落在那个正坐在沙发上慢慢喝茶的男人脸上,“栗林哥。”   被唤作栗林的男人闻声放下茶杯,抬起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安弦清清楚楚地听到耳边自己如同惊雷一般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三下……越来越快,盖过一切的伪装和冷静。   “小弦。”很快,面色温润英俊的栗林朝她微笑着点点头,“好久不见。”   “并没有很久,”安弦也笑,“也就八个月零十二天而已。”   她的这句话说得很轻,长辈们都没有听到,可是她知道他肯定听到了,因为他的神色微微有那么两秒钟的变化。   六人围坐在一桌开始吃饭,安母放下盛汤的勺子,忍不住感叹,“哎,一眨眼,栗林和小弦都已经这么大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两个人小时候在吃饭的时候大打出手的样子。”   “是啊!”栗母乐呵呵地道,“小弦一岁的时候栗林三岁,那时候栗林老喜欢捏她的脸颊,小弦每次都会被他惹得哇哇大哭。”   “这么一算,我们都老了,你们俩也当了青梅竹马二十多年了。”栗父说。   “我们家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子,栗岛那孩子从小就不受拘束、远在A市生活一年也就回一次家,栗林算是在身边,可是因为工作忙平时也见不太到,所以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想,要是小弦能够嫁进我们家就好了。”栗母说,“这个儿媳妇我可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我和安爸也会举双手赞成。”安母笑道,“可是这都二十年了,这俩孩子要成早成了,你们说是吧?”   从来都能言善辩的安弦此刻心里百感交集,面上只知道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倒还是栗林轻轻巧巧地就把话接过,“所以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把小弦当自己的亲妹妹,小弦长得这么漂亮,追她的男人一直都很多,她可看不上我呢。”   长辈们很快就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本来还在笑的安弦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面色平静又温和的栗林,心中顿时像一艘大船被巨浪打翻。   天知道她此刻有多么地想拍案而起,天知道她此刻有多么想狠狠给这个男人的脸上来上一拳。   这个王八蛋。   而当栗林的目光触及到她锐利如刃的眼神,却依然波澜不惊,还特别温柔地朝她的碗里夹了一筷子,“小弦,你工作辛苦,多吃点。”   安弦气得直笑,咧着嘴咬牙切齿,“……谢谢,栗、林、哥。”   “不客气。”栗林笑得如春风十里。   ……   一顿饭结束,安弦去厨房帮安母洗了碗,拿上外套,对长辈们说,“爸、妈,栗叔叔栗婶婶,我得先走了,老板有要紧的事情要让我现在回去公司加班。”   “我也走了,”栗林穿了鞋站在玄关,“等会和朋友约了去看剧,我先送小弦去公司。”   “去吧去吧。”长辈们毫不生疑地和他们告别,“路上小心。”   …   从离开安家一直到上了栗林的车,两人全程都没有任何的对话。   周六的道路不怎么拥堵,栗林的车也开得很快,没过多久,他的车就已经熟门熟路地驶入了她家的地下车库。   从地下车库的电梯可以直达她家所在的楼层,一进她家,他连门都没有关上,安弦就已经直接把手里的钥匙和包扔在地上,狠狠地朝他扑了过去。??“嘭”地一声,大门因为两人的撞击冲力而重重合上,栗林被她压在大门上,任凭她抱着他的脖子凶狠地和他接吻,而他也能感觉到,她还伸出了一条腿勾在他的大腿上,极富暗示性地暧昧地上下摩挲。   “帮我把扣子解开。”她故意声音黯哑地在她耳边说,还舔了舔他的耳垂,“我这件衣服的扣子在后面,你帮我脱嘛。”   “栗林……”她见他无动于衷,双手轻轻地滑到他的背后,抚摸他的背脊。   栗林的眼睛终于慢慢变黯。   下一秒,他并没有按照她的意思去脱她的衣服,而是直接掀起了她的裙子,顺带扯开自己的皮带、拉开拉链。   她因为他粗暴的动作而喜悦得脸颊泛红,任凭他用力地托起她的双腿盘在他的腰间,将自己重重地按在了他的身上。   第一次结束得很快,栗林的床事风格和他的本人性格截然相反,安弦久未经历根本承受不住,很快就舒服得在他身上瘫软。   栗林就这么抱着她走向卧室,走动的过程中,他不断地流连地亲她,“今天你穿的这件衣服……”   “好看?”她还没等他说完,就懒洋洋地打断他,“够不够勾起你的邪念?”   栗林摇摇头,再瞥了一眼她的胸衣,忍不住轻笑,“给你四个字,用力过猛。”   “混蛋!”安弦没好气地一巴掌甩在他头上,“用力过猛你刚刚还那么投入!”   他不说话,就只是笑。   来到她的卧室,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摸摸她汗湿的头发,“要喝水吗?”   安弦看着他黑如墨的眼睛,还有那抚摸在自己脸颊上的大手,她的鼻子瞬间就有点发酸,平时面对所有男人的淡然和冷漠,在面对他时脆弱得如同一碰就会破碎的玻璃。   她有整整八个月零十二天没有见到这个男人了。   他们在同一座城市,甚至连办公楼都只有三条街道之遥,可是和他见面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一件事。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他从不回她的任何消息,仿佛根本不认识她,她有一次疯狂到给他打了二十多个电话,打过去永远都是畅通的,可是他就是不接起。   而只有等到两家人相聚的时候,他才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再来到这间屋子里,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仿佛像是她的情人,随后再风轻云淡地离开她的世界,在下一次见面之前与她形同陌路。   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关系——连炮友都不如的“青梅竹马”。   “怎么,睡了之后才装作假心假意地关心你的【亲妹妹】?”她挑起一抹冷笑,语带讥讽,“你怎么这八个月里连一个字的短信都不关心我呢?嗯?栗林哥哥?”   刚刚还绮丽无比的气氛瞬间就有些变味,栗林看着她的眼睛,很快转开视线,淡淡地道,“睡完之后的关心是理所当然的,难道你的男朋友不是这样吗?”   “我不和他们睡觉,”安弦回答得又快、又斩钉截铁,“任何一个都不。”   他垂了垂眸,微长的额发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他们怎么可能乐意。”   “为什么不乐意呢,”她的目光还是紧紧地锁定着他的脸颊,“我跟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说过,我的第一次是要给我未来丈夫的。”   所有刚刚的激情和暧昧在她这句话后彻彻底底地消失无踪,栗林沉默地伸出手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翻身下床。   “栗林,这一辈子我就和你一个人睡过,从七年前到现在,再到这辈子结束,我也只想和你一个人睡。”   安弦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光裸的背脊,眼泪终于从眼角慢慢滑落下来,“我喜欢了你十年,从十五岁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别人。”      ☆、火星(一)   第五章   #   火星(一)   **   夏小鹿一边低头看手机上的高德地图,一边慢慢走下一辆公交车。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A市,A市算是年轻人口中最适合夏天休闲度假的热门海滨热带城市,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高中毕业后的第一天一大早,就直接选择坐飞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在此之前的十八年,她都从未踏出过她所在的城市T市一步。   A市和T市是完全不同的两座城市,无论是温暖的阳光,眺望无际的大海,还是海风中热情叫卖的街边小摊贩子,无一不让她感到无比新鲜。   毕竟,她一个青春活力的花季少女在今天之前的高中三年,整天就被成堆的卷子虐得连看一眼阳光都觉得奢侈。   原本是想根据做好的攻略前往一个A市著名旅游景点岸田路的,可是她一个路痴从离开酒店后居然坐对公交车后还是能坐过站,然后再接着东问问路,西问问路,就悲剧地彻底迷路了……   大约兜了半个小时左右还是回到出发的原地,夏小鹿对着高德地图上自己所在的位置一脸懵逼,绝望地抬头望了望天。   然后,她听到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嗤笑声。   回过头,她身后的一家店铺门外斜倚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下巴上留有青青的胡茬,黑色的头发微微卷翘,他戴着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手里捏着一根点燃的烟。   虽然看上去要比她年长好多岁的样子,可是他的五官长得很深邃好看,因此颇有些迷人大叔的味道。   “……你在笑我吗?”夏小鹿看着他,指了指自己。   男人看了她好几秒,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她有点疑惑、也有点害羞,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她朝他走近一步,“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从下飞机开始一直在找路,别说饭了她连一口水都没喝过,难不成是手擦汗抹上黑了?   男人摇了摇头,可看上去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只是觉得有点好玩,你是第一次来A市旅游吗?”   “啊,”她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已经在一个小时内出现在我眼前三次了。”男人终于忍不住,彻底大笑起来,“我知道小姑娘容易迷路,可迷路能迷成你这样,还真心不容易啊。”   夏小鹿听完他的话,刚开始愣了几秒,过了一会,脸颊慢慢开始涨得通红。   “你进来,我请你喝一杯冰沙,顺便帮你指个路。”   他在她的脸颊红得快要爆炸的时候,朝她打开了他身后的店门,“我是这家甜品店的老板。”   …   当夏小鹿坐进店里,挖了一口草莓冰沙放进嘴里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圆满了。   再一口气不停地往嘴里塞了五六口,浑身都充满着透心凉,她放下勺子,咕咚咕咚喝光了一大杯水。   然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有一道视线一直在盯着她。   默默抬起头,她看向坐在她对面,托着腮帮,笑眯眯的甜品店老板。   “……额,”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想着自己刚刚那不顾形象的吃相估计早就被看光了,“那个……”   “你好,”那男人此时大方地朝她伸出手,“欢迎来A市,我叫栗岛,板栗的栗,岛屿的岛。”   “……你好,”她握上那只大手,“我叫夏小鹿,夏天的夏……”   “动物的那个小鹿?”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头上长角的?”   “……嗯。”   “好名字。”栗岛说着又笑了起来,他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与他略显沧桑的外表好像不太符合,反而显得他有些可爱。   夏小鹿从最开始就觉得这个英俊的老男人热情得有点奇怪,但从直觉上却也没觉得他是个坏人,一直听说A市的人对外来游客都特别热情,如此看来可能的确是这样。   “你来自T市吧?”他突然问。   她一怔,“……你怎么知道?”   “听你说话的口音听出来的,”下一句,他直接就用了T市话,“老乡,我也是T市人。”   在异乡能够碰到和自己来自一个城市的人,这种感觉总会让人觉得无端温暖和安心,夏小鹿刚刚还紧绷着的弦慢慢松懈,看他的眼神也慢慢变得信任了一点,“好巧,你来A市很久了吗?”   他摇了摇头,感叹,“不长,三年……想想三年前,我还在一家跨国公司里担任市场部总监,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那你为什么会想着来A市开甜品店呢?”她的好奇心被这位大叔彻底勾起,“跨国公司的市场总监和甜品店老板可是完全两个概念啊。”   只见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因为我失恋了啊。“   夏小鹿愣住了,过了两秒,居然回给了他一个肃然起敬的眼神。   栗岛被这个眼神又惹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姑娘真的挺逗的。”   “……谢谢?”   “不客气,”他这时叫来了店里的服务生交待几句,对她说,“等你吃完,我就带你去岸田路,从这儿走过去很近,也就五分钟吧。”   “噢好的,”她点点头,掏出钱包,“还有,你不用请我喝冰沙,我自己付钱,谢谢你愿意带路。”   栗岛见她一副很坚定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   出了甜品店,栗岛带着她朝岸田路而去,一路上,他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在A市不热门却很值得一去的地方,还顺便告诉了她该怎么去的交通路线以及周边好吃的店,她一一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心里对他的感激又更甚一筹。   “诺,到了,从这边一直往前走就是岸田路著名的小吃街,”走到一个拐角处,栗岛停下脚步,用手指了指前方,“要是直走你再迷路,那我也真的没办法了。”   夏小鹿红着脸笑了一声,点点头,“谢谢。”   “那么我就不送你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扫一下我的微信,之后去了哪里不认识的话,我再告诉你应该怎么走。”   “真的太谢谢你了,”她加了他的微信,再次重复向他道谢,“谢谢你。”   “没事,”栗岛摆摆手,“你会在这边待几天?”   “一周,”她说,“下周六回去。”   他颔首,在离开前微笑着对她说,“A市很小,说不定后面的几天我们还会遇到。”   等栗岛走后,夏小鹿一路往前直行,果然看到了岸田路著名小吃街的标志。   之前刚吃过冰沙,她的肚子也不是很饿,随便尝了一些小吃后,她拿出背包里的单反,认真地拍下沿途的人文风景。   因为要在这里待整整一周,其实她也不是很想急着奔波于一个个景点,这一片的风景她很喜欢,所以准备一整个下午都在这一片附近走走。   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她想了想,用手机拍了一张单反里的照片,在微信上传给栗岛。   过了两秒,他的消息很快就弹了出来。   【摄影技术不错。】   夏小鹿抿唇微笑,在键盘上快速打字:我在高中里是摄影社社长。   栗岛:我在高中的时候是睡觉社社长。   夏小鹿:啥?   栗岛:就是专门翘课去天台睡觉的那种,但是考试成绩却永远跌不出前十。   夏小鹿:拉仇恨= =   栗岛:所以我猜你是刚高中毕业?   夏小鹿:对啊,昨天刚毕业。   栗岛:可以,所以马上就跑出来浪。   夏小鹿:那必须。   栗岛:为什么一个人来,不找个伴一起热闹一点?   夏小鹿:一个人清静。   聊到这,他没有再回复,她收起手机,也准备离开岸田路。   其实来这里之前,她在网上做攻略的时候,最想去的地方就是A市的海滩,白天的时候天气太热在海滩上暴晒绝对会热死,而晚上去的话人不会很多、也比较凉爽。   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股清爽的海风迎面而来,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扬起嘴唇,感觉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找旁边的小摊贩买了一个椰子,她捧着椰子沿着台阶朝沙滩走去,一边走一边咬着吸管吸了两口,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其实她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有好吃的就行,有好吃的就觉得天塌下来都无所谓了。   走到快要靠近沙滩的地方,她从背包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拖鞋,卷起牛仔裤的裤脚管,把板鞋收进背包里,穿上拖鞋。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自己收在衣服口袋里的的手机震了震。   拿出手机,她看到栗岛居然发了一条两秒的语音过来。   贴在耳边,她听到了他低沉好听的声音,“你在哪儿?”   她也回了语音,“你猜。”   “靠近鲁夫路的海滩。”两秒后,他回。   夏小鹿一惊,“你这是在我身上装了GPS定位器吗?”   等了一会,他一直没再回复,她便开始往沙滩上走去。   才刚刚走了两步,她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夏小鹿。”   她一怔,回过头。   就在她刚刚站的那个台阶上,可不是站着几个小时前才刚刚和她道别的人?   栗岛见她一副惊讶的表情,笑得可欢,连白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又见面啦!”   直到很后来的时候夏小鹿再想起这一幕——穿着黑色T-shirt和米色中裤的男人,头发略微有些凌乱,他就这么站在夕阳前轻轻松松地朝她微笑,就足以让她从此眼中再也容不进第二个男人。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冥王星(二)   第六章   #   冥王星(二)   **   周六。   清晨六点,千世就像一阵龙卷风一样,从自己的房间刮到洗手间,再从洗手间一路刮到厨房。   七点整,吃过早饭、觉得自己打扮得既得体又有女人味的人站在家门口的镜子前,对着自己,左看看、右看看,满脸都是油菜花一样的笑容。   被她的动静吵醒的千父千母从卧室探出头来,纠结地看着从一个多月前就变得和从前判若两人的女儿。   他们两个结婚晚,生孩子生得也晚,千母身体不好,好不容易要了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疼都怕化了,所以从小就过分纵容着她,甚至让她变成了一个贪玩的不良少女他们都还舍不得骂,这么多年都由着她乱折腾。   可是,谁知道,他们这个“问题”女儿,在一个多月前居然【从良】了。   连邻居街坊都惊奇得不行,整天向他们二老打听千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从一个小流氓变成一个正经的小姑娘家家了。   “爸、妈,我走啦!”临出门前,千世朝他们俩挥挥手,欢快地哼着歌就出去了。   等她走后,千父一脸忧虑,“孩子她妈,虽然女儿变乖了长大了我是挺高兴的,但是这是不是说明她受到什么外部的巨大刺激了?”   要不然,一个做了二十年坏孩子的小姑娘,一个连爸妈管教都不听、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小姑娘,怎么一夜之间就能把自己的所有坏习惯和坏性格都丢了呢?   千母思考两秒,“小世会不会是交男朋友了?”   千父的瞳孔微微放大,连连点头,“真的有可能!”   千母:希望是个好男孩,对我们家小世好一些。   千父:回来问问她就知道了。   作为一个周末永远要睡到十二点的人,八点多钟的时候,千世就已经按照童熙舟给的地址,一路直奔来到了他家的门口。   站在他家门前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她才敢伸手去按门铃。   千世,别紧张,别紧张,进门,扑倒他,把他压在地板上,狠狠地亲他那薄薄的性感嘴唇!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门铃刚响了两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早。”   上身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shirt,下身穿着牛仔裤的童熙舟出现在门背后,看到她后,他的目光丝毫没有多余的波澜,还是一脸淡然的表情。   而刚刚在内心里已经把他的肉体意淫过三百遍的千世,此刻居然词穷了……   什么扑倒啊,强吻啊……都瞬间变成浮云了……   她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学校里他的打扮也是很随意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在家里的模样,这种浑身上下萦绕着的浓浓居家感瞬间就将她秒杀了。   作为一个骨子里的“坏”姑娘,她现在真的特别想强上了她的男朋友,她一点都不夸张地说。   “进来吧。”童熙舟此刻打开门,示意她进屋,“你穿我妈的拖鞋,应该尺寸合适。”   千世这才大梦初醒,赶紧低头进屋,穿鞋。   因为微微俯身的动作,她的上衣领子里开合之间,略有白皙的风光显露。   而他人高,站在她身边,从他的角度,那好风景顿时一览无遗。   童熙舟看了两秒,眸色渐深,他很快就转开视线,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平静地朝屋里走去。   等千世穿好鞋来到客厅,她看到他已经坐在了客厅的餐桌边,桌上也放了好几本英语的教科书。   她发现,从她进门开始,他就压根没有多看她一眼,俨然是一副真的要好好帮她补习英语的模样。   某位姑娘顿时觉得心里有一股气蹭地冒了上来,可她还是强忍着,在他的身边坐下。   “吃过早餐了吗?”   她随口“嗯”了一声,重重地把笔放在桌子上。   童熙舟当做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人的情绪,翻开书,“考试的重点你们老师划了么?时间紧,你告诉我,我根据重点帮你补。”   她咬了咬牙,拿出从室友那里抄来的重点,递给他。   他接过本子,低头认真地看,窗外的阳光倾洒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有暖融融的感觉,一旁的千世托着腮帮明目张胆地看着他的脸,觉得自己一肚子的火好像也慢慢降了下来。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时候她刚进大学没多久,有一次翘课去西门外面的网吧玩,等她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她跑去烧烤摊买点吃的,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她就看到他从不远处迎面朝她走来。   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吧,感情这种事情,其实压根就没什么别的理由。   单单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就已经怦然心动。   等他走过去之后,她问她身边的朋友,“这个男的是谁啊?”   “这人叫童熙舟,经院的,是个美男子,还是学霸,江直树那种,不是你的菜,当然,千世你的话,就算长得再漂亮,一身的流氓气,也不是他的菜,你俩这辈子都没戏。”   千世听完,当天晚上回到寝室,就对着整个寝室的人发誓自己要开始洗心革面了。   笑话,从小到大她就喜欢和人对着干,越是难度高的她就越是铁了心地想要,况且,她这辈子活到现在第一次发自内心主动喜欢上一个男人,就算拼死她也得去试一把啊!   折腾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把自己从一个流氓收拾成一个披着羊皮的流氓,结果那天整个美院的人都知道她要去找童熙舟表白,有人还专门设了赌博台,而所有人几乎是一边倒的压她告白失败铩羽而归。   她约童熙舟去的人工湖旁,傍晚七点,她看着眼前的他,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她努力挺直背脊,用自己生平最温柔的声音对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吧。”   在来之前,她曾预想过无数种可能,被婉拒,转头就走,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她问她是不是脑子有病……诸如此类的她都想过。   等待他回答的这短短二十秒,一定是她人生里最漫长的时刻。   谁知道在她的心跳声都快要盖过周围一切声音的时候,她看到童熙舟轻轻点了点头。   “好,”然后,他对着她莞尔一笑。   “……真的?”她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真的。”他再次对她微笑。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   在她脑内的回忆杀结束的时候,他把本子上的重点也过了一遍。   “先从这一课开始,”他指了指书本,侧过头,“如果我讲得太快的话,你跟我说,有问题也随时可以打断我。”   千世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说话间开合的那张性感嘴唇上。   “看什么呢?”童熙舟看她那副傻愣愣的痴呆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千世脑子里一直摇摇欲坠要崩的那根弦因为他这一声倾国倾城的笑“砰”地一下,彻底断了。   下一秒,她扔下了手中的笔,伸手捏着他的领子朝自己用力扯过来,凑过去用力亲上了他的嘴唇。   童熙舟怔住了,任由她柔软的舌头轻轻舔咬自己的嘴唇。   “……你为什么不张嘴?”过了一会,他听到她羞涩且黯哑的声音。   他愣了两秒,目光终于慢慢凝聚。   那一份从最开始就被他深深地隐藏在波澜不惊下的东西,此刻终于撞破他的所有理智,如冲破牢笼的野兽一般破土而出。   童熙舟伸出手用力捧住她的脸颊,张开口撬开她的嘴唇,开始深深地亲吻她。   那热情的雄性气息和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强硬霸道让千世既意想不到的惊慌失措,又高兴得心砰砰直跳,她在他这样的攻势下毫无抵抗之力,几乎只知道闭着眼睛不断地迎合他。   被自己爱的人、梦寐以求的人这样亲吻着,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过了一会,她感觉到自己衣服的边角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掀开。   千世一颤,脸颊通红,可却根本都没想到要去抵抗。   他将她压在椅背上亲吻,手指一边轻轻地顺着她光滑的腰际皮肤,慢慢往上。   千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幸福又紧张地闭着眼睛。   可是下一秒,那只手猛地就停住了。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双眼迷蒙地望着他,眉间都是不解。   而他的眼睛里,刚刚那飓风一样的情感一瞬间已经消失殆尽,很快,他就从她的衣服里撤开了自己的手,将她的衣服整理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刚刚的,抱歉,”   童熙舟背对着她,声音冷淡得像冰一般,“……你回家去吧。”   千世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彻底傻眼了。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沉默的背影,一分钟,两分钟……不知过了多久,她“唰”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拿起桌上的书本就朝他的背后砸去。   “童熙舟你去死吧!”她暴跳如雷,眼睛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通红,她抓起一本接着一本,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往他身上砸去,“你去死啊!”   书本因为暴力的对待,散页的散页,破裂的破裂……童熙舟一开始背对着她任由她发疯,过了一会,他转过身,蹲下来,将被她丢过来的书一本一本捡起来。   “我就那么地不堪吗……”   一滴一滴,冰凉的水珠轻轻地滴到了他捡书的手指。   童熙舟捡书的手终于顿住,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   从来都骄傲得如同狮子一样的女孩哭得满脸都是泪水,眼底都是痛彻心扉的绝望,她指着他,大声咆哮,“童熙舟,我问你,我就那么地不堪,那么地可怜吗?连让你多碰一会都会觉得恶心,是吗?!”   她一直以为他对她是没有兴趣的,在这段感情里,从头至尾都只有她在宣誓自己的情感,他一直是被动承受的那一方,可是刚刚一开始被他这样温柔甜蜜地对待,天知道她是多么地欣喜,她觉得自己是被他爱着的啊。   可是呢?他很快就停下了。   他不但停下了,还让她离开他的家。   最心寒的是,他竟然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我想,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吧?”她的眼泪大颗地大颗滚落,“连一分钟应该都没有过。”      ☆、海王星(二)   第七章   #   海王星(二)   **   今天一天有六节课,早上两节,下午连着四节。   千祁一边在黑板上写公式,一边偷偷地打了个哈欠,打完之后立刻燃起满心满眼的负罪感——无论再累,她平时只要是上课的时候就会逼迫自己用最好的精神面貌来面对学生,坚决不能让学生看到自己的疲态。   然而,今天似乎是破例了……理由,理由自然是某人。   脑中一闪而过辛垣那张英俊又噙着坏笑的脸,她脸颊微微一红,赶紧把某个坏心眼的人从脑海中挥去,咳嗽了一声,继续讲题。   终于,等六点的下课铃声响起,她放下粉笔,用沾满了粉笔灰的手和学生们挥手告别。   “千老师明天见!”   “走啦,小千千么么哒!”   大部分学生很快背着书包离开课堂,千祁回到办公室,洗了洗手,喝了两口水,赶紧回到座位上,等待会在放学后拿着不懂的习题来答疑的学生。   一般放学后会来答疑的除了特别用功的学生,还有就是被她要求来答疑的成绩稍许落后的学生,今天来的人不多,答完疑后她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七点多,便打算收拾东西回家了。   刚合上包,她就感觉有人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抬起头,她看见了一位“稀客”。   这个男孩是她带的特进班的学生,名叫唐信,每一次大大小小的考试全部位列学年第一,她一直听到很多女孩子称他为学霸校草,也撞见过不少女孩向他表白,但是这个男孩子的性格似乎有点高冷孤僻,不仅拒绝了所有女生的表白也很少搭理其他人,与此同时,和作为老师的她基本上也没有任何互动。   所以,当看到唐信出现在她的办公桌前,她心里着实有点诧异。   “唐信,你是有什么问题想要答疑么?”将整理好的包放回抽屉里,她微笑着看着唐信。   高瘦清俊的男孩拿出手里的书本放在桌面上,看着她淡淡地点了点头。   “是这两道题吗?”她从他的手上接过书,扫了一眼题目,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这个是高数,大学才学的,你现在就已经开始做了吗?”   而且,这一整章的题目除了最后两题他还全部都做对了。   “嗯。”唐信垂了垂眸,“闲得无聊。”   千祁听得笑了一下,拿出笔,开始在草稿纸上讲解解题方法给他看。   讲完,她看向他,柔声问,“听懂了吗?”   唐信没吭声,自说自话地就拿过她手里捏着的笔,自己在本子上按照她说的方法演算了一遍,将两道题都解了出来。   “都答对了。”她看他写完,笑眯眯地说,“以后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问我,随时欢迎。”   他将笔递还给她,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起身离开。   …   晚上洗完澡,千祁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书备课,辛垣在卧室里看了会电视,拿着书和一件外套走到她身边。   “把袜子穿上,”他先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微微俯下身,伸手摸了摸她光光的脚丫,“你看,冰凉冰凉的,要是感冒了怎么办?我去帮你拿。”   “在卧室的第二个抽屉里,”她一边说话一边低头写题,过了一会,才感觉他好像一直没走,抬起头看向他,“怎么啦?”   辛垣勾了勾嘴角,两手撑在她脸颊两边,低下头凑近她,“我们家的规矩又忘了吗?你亲我一下,我再去拿。”   千祁一瞬间脸红,想了想,却还是甜蜜地凑过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某人被她可爱又害羞的样子迷得神魂颠倒,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摁在沙发上来了个深吻。   等被他吻完,千祁浑身发软迷迷糊糊地连书都掉在地上了,衣服也被扯得七零八落,辛垣见此更是眼睛冒光,想都没想就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卧室走,一边走一边关上客厅的灯,强势发言,“好了到点该睡觉了。”   “……现在在才九点,我还要备课啊,”她抱着他的脖子害羞小声抗议,“辛垣你得节制一下……”   他本来就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狮子座,每天在家里只要她在哪,他基本都会像只大型犬一样守在她旁边,不是吃她豆腐就是揩她油,而晚上的时间更是被他彻底霸占——无比热衷且毫无节制地拉她去做床上运动。   “我就是这么荒淫无度,”?他把她往床上一扔,笑着扑上去,一边脱衣服一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从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肉食男,还是猛兽系的,你不是还是喜欢我喜欢得要命?一看到我两条腿就发软?”   千祁羞恼不已,抬手给他的肩膀上来了一巴掌,她这点力气简直就是在给他挠痒痒,辛垣被撩得心情愉悦,直接下手吃肉。   一顿肉吃完,他依然精神抖搂,而她已经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他抱她去卧室洗了澡,等出来的时候,她半垂着眸,捏着他的衣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我还有课没有备呢,而且我最近得看点大学数学的书,我学生会来答疑的……”   “大学数学?”辛垣把她抱回到床上,伸手揽着她,懒洋洋地问,“高数?你教的不都是高中生么学什么高数?”   千祁依赖地往他的脖子旁边蹭了蹭,说,“我带的特进班里有一个学生,学习特别好又很聪明,他已经在开始自学高数了。”   “噢?”他看向她,“男的?”   “嗯,”她闭着眼睛点点头,“长得也挺帅的,我们学校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   这句话刚说完,她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果然,一睁开眼,就看到他正蹙着眉紧盯着她,英俊的脸上一片漆黑。   “我都说过无数遍他们都是我的学生,我只负责讲课教题,你就不要再吃醋啦……”她抱着他的脖颈,用他最喜欢的方式撒娇,“你看我都有听你的话戴婚戒,明眼人都知道的,不要老为这种事情生气嘛,他们在我眼里真的都只是小孩子……”   “以后我来你学校接你下班。”过了半晌,辛垣面无表情地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千祁一怔,刚想争取拒绝,可一看他的脸色,就有些害怕得不敢吱声。   “还是那句话,我知道你把他们当学生,但是他们怎么想你你是不知道的,我这个学期课不多,你给学生答完疑一般是七点,我就七点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都是臭虫,他们可能不会选择咬你,但是我不得不防。”   她很了解他的性格,他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说明这件事就已经是确定且没有回转余地的,他的性格从来就强势霸道,任何事情到最后都会顺着他的想法实现,所以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如果她再多说什么,都只会惹得他更不高兴而已。   “睡吧。”   见她沉默着算是答应下来,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明天七点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   **   第二天下课之后照例是答疑时间,而同样是六点半左右,昨天第一次过来答疑的唐信今天又来了。   还是老样子,两道进阶高数题,千祁早上趁着课间休息快速地重温了一下高数书,这下解题解得更是快,而唐信也不愧是号称全年级最聪明的学生,等她告诉他解题方法后,他便用比昨天更快的速度把两道题解了出来。   可是解完题后,他并没有像昨天那样马上离开,而是沉默片刻,对正在收拾东西的她说,“我想考T大。”   她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很快抬起头笑着说,“我觉得按照你平时的成绩以及这次模考的情况,都要比T大往年的分数线高,所以你在高考前剩余的时间里继续保持自己的状态,考T大是没什么问题的。”   “千老师,你是T大的吧?”过了半晌,他又问。   “嗯,”她点点头,伸出手开心地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考进T大,我们就是校友了呢。”   辛垣这时发来短信说他人已经到学校门口了,她回了条消息、收起手机,说,“我准备走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唐信的目光动了动,从椅子上起身,跟着她一起走出办公室。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两人一起走出教学楼,千祁无意中瞥了他一眼,才发现他长得人很高,大概和辛垣差不多。   “千老师,”就在这时,她冷不丁听到他问了一句,“你有男朋友吧。”   千祁手上戴着戒指,心想他一定是看到戒指才会这么说的,可是她一直以为唐信是对这种男女关系完全没兴趣的人,所以他说出这句话时她一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因为你的脖子上基本每天都有吻痕。”没等她开口,唐信不徐不缓地继续接着说。   这句话一出,千祁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本能反应地赶紧伸出手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强装镇定,“……唐信,不要调笑老师。”   夜色中,她听到唐信轻笑了一声,而他的目光也似乎在灼灼地看着她。   “那个,你怎么不交个女朋友?我知道有很多姑娘都很喜欢你。”她赶紧扯开话题试图往他身上扔,“上周有看到付莹给你表白,她长得特别好看、成绩也不错,你们俩在一起的话很登对啊。”   “不,”   过了半晌,她听到了一个这样的回复,“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女孩。”   千祁一怔,没有多想,只开玩笑地挑眉道,“看不出来原来你是好这一口的啊。”   两人已经快要走到校门口,千祁突然想起他等会可能会看到在门口等自己的辛垣,立即停下脚步对他说,“你先走吧,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办公室里忘了拿了。”   唐信看着她,点了点头,可在她刚转过身想要往回走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臂。   “千老师,我猜你男朋友的年纪应该比你小吧?”   黑夜里,他的目光却越来越亮,像是彻底打破了往日深埋的沉默,“那样的话,我想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我?”      ☆、天王星(二)   第八章   #   天王星(二)   **   沈池希这一天的工作状态着实不怎么好。   对于一个在上班时间几乎不出任何差错、开任何小差的工作机器,她今天在开会的时候居然把第五页和第六页的PPT讲串了。   会议结束,团队的其他人先后离场,她关上投影,抬眼便看见安弦正抱着手臂,两眼弯弯、笑眯眯地看着她。   “……做什么笑得那么不怀好意?”她看了安弦一眼,低头整理文件。   “你昨晚饭局结束之后,去干吗了?”安弦不徐不缓地问。   沈池希心里一惊,表面上淡定地合上电脑,不冷不热地道,“回家啊,还能去干吗?开房吗?”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安弦回话,她一抬头,就看见安弦目光灼灼又笑得更加下流地盯着她的领口。   她下意识地顺着安弦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领口处。   然后,她看见了一大块暧昧的粉红…………   “希姐啊,”安弦此刻笑眯眯地伸出手,帮浑身僵硬的她扣上她衬衣的第一颗纽扣,“虽然咱们是外企,民风开放,而且你身居高位,除了我之外没人敢当面调侃你,但是请你相信,今天茶水间八卦的中心一定是你这闪瞎眼的吻痕……”   沈池希在她说完这些话后简直连死了的心都有了,她那么多年在公司里塑造的铁娘子形象,就在今天被这该死的吻痕给彻彻底底地毁于一旦了。   不,就在昨晚,今天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昨天那个荒谬的夜晚被彻底打乱了——她今天不仅起晚了床,讲PPT时出现失误,还连衣着都没有仔细整理,被全公司的人当面看了笑话。   此刻,被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活生生打脸之后,沈池希选择拿起电脑,沉默地离开会议室。   在她快要走出会议室之前,安弦在她身后笑道,“希姐,具体的我就不逼你招供了,既然好不容易能拐到一个男人滋润你,你可得继续保持啊!”   沈池希的脚步顿在会议室门口,半晌,终于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朝安弦竖了竖中指。   安弦头一次见证口齿伶俐的她居然被噎得无话可说,笑得在她身后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回到办公室,沈池希一放下电脑就脚步飞快地走去洗手间。   随便进了一间隔间,她反手锁上门,皱着眉头解开自己的衣领,低头一看。   ……   不止锁骨的地方,她整个白花花的胸口,连同小腹处,都是一片片暧昧的粉色,甚至腰间还有一点手指掐出来的青紫。   她的皮肤本来就是很容易留痕迹的敏感皮肤,昨天晚上她“大火燃烧在草原上”,和那位牛郎先生激烈且忘我地翻滚了一场,对方很投入也很敬业,下手下得这么重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她昨晚又羞恼又后悔又累,看了他留下的纸条后倒头就睡,什么都没考虑,便闹出了今天一整天的笑话。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种情况再也不能发生了。   她系上纽扣,在自己的心里发毒誓。   她绝对,never,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她绝对不会给那个很对她胃口的牛郎打电话,叫他再一次上门服务了。   欠一次嫖费就欠一次吧,就算她是个占了便宜不给钱的流氓好了。   …   好不容易把总裁要的PPT打点整好,一抬头就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打了个哈欠,整理完东西提上包,打车回家。   回到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沈池希盘腿坐在床上翻着外卖手册,准备叫个外卖。   点了一碗担担面和一份烤翅,她将外卖手册扔在床头柜,仰面躺倒在床上。   两分钟后,她伸出手,轻轻抽出了压在外卖手册下的那张白色小纸条。   面无表情地举着那张小纸条在眼前端详了十分钟,端详得那串电话号码都已经在她的脑中变得滚瓜烂熟,她拿出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了那串号码,然后,又过了很久,轻轻按了拨号键。   她用她的脚趾头发誓,她真的不想这样做。   天知道她有多么想把自己的手指给砍掉啊!   就在她咬着牙想挂断电话的时候,谁知道拨号音才响了两下,对方就已经接了起来。   “喂。”   那道熟悉又好听的男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低沉而富有磁性。   她突然想到昨晚她才刚听过,她连更他色气的声音都听过。   沈池希秉着呼吸没有吭声,手指始终徘徊在红色的挂断键上。   五秒钟后,她听到对面的人又说话了,“富首路277号?”   她愣了一下,“哈?”   “我说,还是来你家?”对方的声音不知为何竟带着一点笑意,“你家不是富首路277号么?”   沈池希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皱着眉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给你打电话?”   刚开始她连话都没说,他就已经知道是她了,况且她昨天又没有告诉他她的电话号码,他没理由知道啊。   谁知他完全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只说了一句话就把电话给切断了,“我现在过来,等我十五分钟。”   “……”沈池希握着已经发出一阵忙音的手机,挫败地叹了口气,自欺欺人地将手机埋在了枕头底下。   **   十五分钟后,家里的门铃准时被敲响了。   她抬手捂了捂额头,下床穿拖鞋去开门。   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他,以及……他手里拿着一碗担担面和一串烤翅。   沈池希觉得头有点晕,接过他手里的担担面和烤翅,她说,“……你不会刚才在我点外卖的那家店里吃饭吧?”   他笑了起来,进屋后反手关上门,穿上拖鞋,边走进来,边脱下身上穿着的黑色风衣,“只是正好在你家楼下碰到外卖师傅。”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送到我家来的?”   “单子上有写你家的门牌。”   他将风衣轻轻挂在衣架上,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她饿坏了,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就开始吃面,吃了一会,她才觉得气氛有点诡异,慢慢地抬起头看向正微笑注视着她吃面的男人。   “……你,要吃么?”她表情古怪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的回答就让她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你多吃点,我过会才吃得饱。”   沈池希羞恼地直翻白眼,他则笑得更欢,趁他笑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得体的衣着和气质,过了一会,她放下碗,说,“你应该也是这一行里做得最高级的那一种了吧?你手上这手表二十二万,而且还是新款。”   他什么都没有否认或承认,只是淡定地笑了笑,“眼力见不错。”   “因为我自己就在名表公司工作。”她低头继续吃烤翅。   “看出来了,高级女白领。”他含笑托了托自己的下巴,环顾了一圈四周,“而且是单身、表里不一的高级女白领。”   毕竟他在这一行里玩得这么好,所谓“阅女无数”,观察力也是极佳的,她没什么理由反驳,只是再次用力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叫什么名字?”   他笑容更深,“怎么,想把我的号码存进手机里以便长期传唤功能?”   “闭嘴。”沈池希没好气地放下碗,抽了张纸巾擦擦自己的嘴巴。   他笑了起来,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Weiking,w、e、i、k、i、n、g。”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将她长长的发丝卷在手里,微微俯身低头亲吻她的眼睛,“记住了吧。”   她的心颤了颤。   太奇怪了,只要他轻轻地触摸她,哪怕是不带情欲的触摸,都会让她浑身开始泛起战栗,昨晚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而且,今天她还更清楚地看到了他的面容,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亲吻自己时的温柔。   天知道她的心里现在有多么地充满负罪感、羞愧感。   这么多年来,她把许许多多的男人拒之门外,却唯独让这样一个职业特殊的陌生男人进了她的家门,进了她的身体。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她已经寂寞了那么久,那么久,她也已经那么久没有被一个男人如此温柔地对待,正因为她清楚她不需要为这种身体关系付出情感、却能得到对方的温柔相待,她才会继续自欺欺人地继续这种关系。   他很快把她抱到床上,流连地亲吻她。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亲吻之间,他低低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沈池希此刻还是有理智的,她闭着眼睛,说,“……希。”   “嗯?”他说,“希望的希?”   “……嗯。”   “那就叫你小希吧。”他慢慢地解开她的睡衣,“好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抱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脖颈旁。   她想,如果这个时候,她的同事或者朋友,或者任何熟悉她的人看到这个场景,都会觉得大跌眼镜吧——那么强势、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她,居然会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正因为不认识,不熟悉,才可以这样将真实的自己展露。   无所顾忌。   ……   结束之后,她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靠在他的臂弯里。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良久的沉默后,她忽然说。   他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等待她的后文。   “是我的初恋,前任男友。”   “噢?”过了半晌,他只回了这么一个字。   “你不生气吗?被人被当做替代品。”她微微抬起头,看着他俊逸的脸颊。   “但至少并不是别的男人被你当做替代品,而是我。”他轻轻笑了笑。   沈池希挑挑眉头,“真会哄人开心。”   “不,我是说真的。”他看着她,神情出奇地平静。   她笑了笑,显然没有把他的这句话当真,从他的臂弯里起身,走下床,准备去洗澡,“你明天还有空来吗?”   “还是老时间?”   “明天我可能加班到更晚,11点?”她从柜子里拿了换洗的衣物。   “好。”   沈池希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你难道没有其他客人么?”   他舒舒服服地靠在枕头上,“最近没有,就你一个。”   她没吭声,只点了点头。   等她走进浴室后,他伸手拿起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划开刚刚收到的一条微信。   “童总,你人不在办公室,1点和美国分公司的con-call,需要取消吗?”   他垂下眸,飞快地在键盘上回了一句话。   【不用,我现在回来。】      ☆、水星(二)   第九章   #   水星(二)   **   安弦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光裸的背脊,眼泪终于从眼角慢慢滑落下来,“我喜欢了你十年,从十五岁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别人。”   “我们从小都待在一起,我小时候不爱学习,你帮我写作业帮我补课,我无论在爸妈还是老师面前犯错的时候,都有你帮我扛着,有一次我差点把热水瓶打翻,你后怕地紧紧抱着我连眼睛都红了……所有的这些我都记得,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比亲人还亲的哥哥,但是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感情就变质了。”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到你就会很紧张,你考上了大学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每周五你从学校回来我前一晚连觉都睡不好,被你温柔地摸头发拍肩膀就会紧张得心跳加速,我知道你有女朋友的那一天哭了一整晚,第二天连课都没有去上,后来没过多久你们就分手了,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么多么地高兴,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还是很高兴。”   “再后来的三年我发奋念书,和你考上一个大学,录取通知书出来的当晚我就把你灌醉,和你睡了,第二天醒来你自责地不行,我故意加重你的愧疚感,从此以后用这个缘由来捆绑你,诱惑你,对你撒娇,所以你之后还是被我缠着和我睡了一次又一次。”   栗林浑身光裸地背对着她站立在床边,始终沉默,可是她清楚地看到,他肩膀的肌肉线条紧紧地绷着,似乎蕴含着随时都要爆发的力量。   而安弦的心,也因为他的沉默,一点一点,彻彻底底地凝固住了。   你曾经体会过绝望吗?   那么我告诉你,这就是绝望。   是四肢都被冰凉淹没,是大脑无法思考、一片空白,是痛苦得浑身战栗。   “我原本以为,你是喜欢我的,你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男人,会任由自己一次又一次和我发生关系,所以哪怕一年只能见到你几次,我也能够苦守这份等待的寂寞,我想你总有一天会想清楚,会接受我的感情,也会坦白地告诉我你的情感。”   “可是我现在却觉得,事实并不是这样。”她的喉头哽咽,“你和我睡,只是因为我送上门来给你睡,请问哪个男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好事呢?而你始终温柔地对待我,也是因为我们从小到大的情分,绝非出于爱情。”   最后六个字落地的时候,安弦终于看到栗林的身体动了动。   “小弦。”栗林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求你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完呢?”她坐在床上,满脸苍白地笑,“我今天,想把所有的话说清楚,因为或许以后都再也没有机会了。”   栗林的肩膀猛地一颤,他终于转过身,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把我们之间的青梅竹马之情变质成这样不伦的关系,错都在我,你拒绝过我无数次,甚至不与我见面来往,都已经表达了你鲜明的态度,而我一直执迷不悟,妄想通过身体上的亲近来达成我的目的。”她抬起手,不着痕迹地擦去眼角又渗出的眼泪,“妄想你能不能哪怕只有一点点,可以爱上我。”   “小弦……”   “栗林,”   她抬了抬手,“你没有理会我的这些年,我的确交往过许多所谓的男朋友,可是我不喜欢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想或许这辈子,我也不会再爱上除了你之外的其他男人,我的爱情一辈子只有一次,给了你,就再也给不了别人了。”   “但是,从今往后我还是必须要找一个男人结婚呐。”   她笑了,温柔的,没有任何防备的,“我还是要找一个踏实稳重的好男人,即使不爱他,我也会试图去慢慢地喜欢上他,这是每个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栗林的脸庞变得苍白起来,他从来都淡然、优雅、不慌不忙的脸庞,此刻渐渐变得如同纸片一般苍白。   “所以,让我们的关系回到最初的原点吧。”   她拿起床头放着的浴衣,穿起来,走下床,“我不会再在醉酒后疯狂地给你打电话、发短信,不会再痴迷地想念你,也不会再在这个房间里拥抱你,我会慢慢将自己对你的所有情感都收拾起来,再也不传达给你、影响到你的生活。”   “今后的每一次见面,我都会守好本分,做好你的小弦妹妹。”   她走到他的身边,将衬衣披到他的身上,轻轻地伸出双臂,拥抱了一下他的肩膀,“谢谢你对我所有、所有的好。”   “再见,栗林哥。”   **   周一去上班的时候,安弦总觉得团队的其他同事,都在不停地偷看她。   “你们今天怎么回事?”   到了午休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抓住几个同事问道,“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一直在偷瞄我。”   同事A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只是觉得一个周末不见,你的气场好像有点变化。”   “是啊是啊,”同事B点头附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感觉像是你心情不太好,但是又感觉你像是放下了什么巨大的重担一样。”   她心里一顿,笑了一下,“想夸我漂亮就直说嘛。”   同事们翻了个白眼,抓着她勾肩搭背地去吃午饭去了。   在餐厅里刚刚坐下,点了餐,同事们立即开始调侃她,“你上次那个小鲜肉男朋友呢,又分啦?”   她挑了挑眉,没说话,算是默认。   同事B摇了摇头,道,“安弦,你这样不行的,一直这么换男朋友又没个正经着落,不像话。”   “是啊,你得找个靠谱点的男人,差不多可以考虑在这么个如花似月的年纪结婚啦。”   ……   她听完一堆人的发言,道,“是啊,我是准备找个正经男人结婚,所以我再也不会随便乱谈恋爱了。”   “所以呢,”她托着腮,轻飘飘地问,“你们身边要是看到什么优质男人,记得介绍给我。”   “安弦,看你谈了那么多个,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啊?”同事B追问道。   “什么类型啊……”她闭了闭眼,一瞬间,脑中就闪过那天她眼里的那张熟悉又苍白的脸庞。   安弦的手不着痕迹地微微一抖,很快睁开眼睛,笑着说,“温柔点的吧。”   “所以是暖男咯?”   “嗯,”她用长长的细细的勺子,不断地搅动着柠檬水,“最好戴眼镜,无框眼镜,但是摘下眼镜的话,眼睛也要长得很漂亮,鼻子要挺,笑起来要很好看。”   等她说完,她发现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一脸翻白眼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   “你要我们帮你找明星结婚吗?按照你那个颜控标准,好男人不长那样,好男人都长得普通且老实的好不好?”   “噢……”她叹了口气,“那倒是没错。”   “你说的那种,现实里不可能有的啦,要有,不是花心得飞起,就是早就名草有主了!”   ……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安弦放在桌子下的手握成了拳,轻轻地揪着自己的裙角。   该怎么告诉他们呢?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男人存在。   她从出生起就已经认识了他,他不仅长得好看,手指骨节分明,声音很好听,抚摸她头发的时候很温柔。   他从不舍得骂她一句,宠溺她,保护她,照顾她。   可是,他也不爱她。   从最开始,这就是一场无疾而终、只有她一个人自导自演的爱情。   …   吃完饭,她一个人在楼下星巴克买了果汁。   从星巴克出来,她恰好碰到来买咖啡的沈池希。   “希姐,”她咬着吸管,随便地朝沈池希打了个招呼。   沈池希点了点头,可刚准备走进星巴克,却突然停下脚步,从后拽住了她的手臂。   安弦被她扯得一顿,“怎么了?”   “你别笑了。”沈池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安弦听得有些愣住了,过了一会,她咧开嘴,“希姐你在逗我……”   可这句话才刚刚说了几个字,她就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突然有豆大的眼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得让她心尖发颤,暖得让她的鼻子越来越酸。   她明明在今天一天的工作日表现得那么正常,她坚信没有人能够看出她前两天才刚刚经历了一场痛彻心扉的爱情,她表现得坚强,表现得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觉得她能够骗过自己以及其他所有人。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在自己的好朋友面前,居然瞬间就被打回原形。   “我和他彻底结束了……”   沉默了一会,安弦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从今以后,连我那下三滥的手段,都再也用不上了。”   沈池希深深地皱着眉看着她,过了半晌,把她拉过来靠近自己,摸摸她的头发,“安弦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傻瓜,世界上男人多的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啊。”   “是么?”她轻声说着,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可是你也知道,我怎么可能会能爱上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呢?”   “希姐,我给了他的爱,即使他不要,我也永远都收不回来了。”   #   “Foster,你怎么说?”   这一句问话,让栗林终于像如梦初醒一样地回过神来。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会议室里的其他总监,合上自己面前的文件夹,“我的部门在这个项目上会出5个人,分别负责几个支线板块,支持广告部,如果还不够的话,我会再委派Natalie来支援。”   之后其余人再说什么,他依然还是没有认真听,等会议结束后,他沉默地整理完文件,走在了所有人里的最后一个。   等出了会议室,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Foster。”   他侧过脸。   “童总叫你去一次他的办公室。”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优雅地对他说,“他说有事想和你商量。”   “好,谢谢你,张秘书。”   拿着文件大步走向挂着“副总裁童御”门牌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人的应允后,开门进去。   “Weiking。”栗林走进办公室,关上门,“你想和我说什么?”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英俊的男人,他听到声音后抬头看了一眼栗林,淡淡道,“你需要休假么?”   栗林一时没反应过来,蹙起眉,“……休假?”   童御放下手里的文件,直直地看向他,话语间毫不留情,“我认为你现在这样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工作。”   他募得沉默下来,不发一言。   “我不需要一个工作能力很强、却无法料理好自己生活的员工。”童御放下手里的笔,“理清楚自己的个人生活再来工作。”      ☆、火星(二)   第十章   #   火星(二)   **   夏天毫无疑问是夏小鹿最喜欢的季节,没有之一。   海岛城市的夏天更是天堂,水果、冰淇淋、海鲜……她恨不得自己现在身上有四个胃可以不断地装这些美味的食物。   和栗岛一起从海鲜摊走出来的时候,夏小鹿已经撑得都快要吐出来了,可惜这里没有墙让她扶,她只能一脸便秘又痛苦地跟着栗岛在海边散步。   天色已暗,大海变成了黑色,海浪轻轻地打在沙滩上,她干脆把拖鞋也脱了提在手里,赤脚去踩海水边软软的沙滩。   “你小心点。”   栗岛嘴里叼着一根牙签,走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近到随时都可以出手去抓住她,以防她掉进海里。   “没事,我会游泳。”她玩得挺起劲的,“啊我真的好喜欢A市啊……”   他笑了,“这话说的,那你和T市什么仇什么怨。”   “倒也不是不喜欢T市啦……”她的声音低下来,“就是觉得这里很自由自在,有点不太想回去了……”   “我觉得啊,喜欢一个城市,可能是因为这个城市里有你喜欢的风景和人,不喜欢一个城市,或许是因为那座城市里有人让你难过伤心。”他这么说着,侧过头问她,“小姑娘,虽然这样问有点触犯到隐私了,不过你愿意说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你是不是在T市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从最开始他看到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觉得她很大程度上是有什么不愉快才跑来A市散心的。   他在这个城市待了整整三年,见过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有甜蜜的情侣、温馨的家庭、独自前来出差的人……当然,也有不乏像她这样独身一人前来的人,他已经能够仅凭一面之缘便能推断这些游客的心境,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多人群中就单单特别留意到她,还主动邀请她来自己的店里。   夜色安静,耳边只有轻轻的海浪声,夏小鹿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他的脸庞,虽然她看不清楚,但是她觉得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应该很温柔。   “我的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过了一会,她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其实吧,他们俩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吵架了,大概我小学的时候,我爸爸在外面有外遇了,后来我妈也出轨了,他们各玩各的,偶尔回家就是吵架,一直拖到我现在高中毕业,终于决定要离婚了。”   “是么?”他看着她,淡淡地问,“那你难过么?”   “其实说实话,我不是很难过,”她仰起头,看着夜空,“我反而觉得有点解脱的感觉,不用再听到无休止的争吵和辱骂,家里也能够清静很多了。”   “嗯。”他应了一声,“这样的婚姻关系,的确是结束比较好。”   “要结束也该早点结束,或者说,既然婚后要出轨的话,为什么一开始就选择了错误的婚姻对象呢?”她转过头看着他,“他们就没有想过会给我带来困扰吗?”   “这么说吧,结婚的时候,很多人是不会考虑到今后的,或许你的父母在最初决定结婚的时候是爱着对方的,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种爱情哪一天就突然消失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他们爱自己比爱你多,所以他们不会考虑到对你成长的影响。”   说完这些,栗岛顿了顿,“抱歉,我刚刚的这些说法太理性和成人了,我应该站在你的角度来讲的。”   “没关系,”她无所谓地摆摆手,“真话虽然伤人,可是至少不会让我自欺欺人。”   他听到她的这句回答后有些意外,目光微微闪了闪,“看不出你倒是挺坚强的。”   “我只是有些羡慕我的同学,他们的父母和睦,对待他们也都宝贝怜惜,可是我呢?从小对着的就是空荡荡的家,任何事情都必须学着自己来做,所以养成了我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和别人分享的习惯,大多数时候我也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看不出来吧?我其实是个挺孤僻的人。”   “真正孤僻的人是不会对着我说这些话的。”他笑眯眯地伸手拍拍她的脑袋。   夏小鹿心中一动,感觉到刚刚被触摸的地方似乎还留有着淡淡的温暖。   “这些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是讲给一个陌生人听。”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反正我知道你也不会告诉别人嘛。”   “那可不一定。”   他眨了眨眼睛,“要知道,这三年,我在自己的店里可是听了数不清的故事啊,作为交换,我也会和客人们分享我听到的其他故事。”   “那我也不介意啊,”她打了个响指,“反正我这种故事应该算是最烂俗的了吧。”   “我们都是俗人罢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每个人的故事,又哪有烂俗之说?”   她认真打量着他虽然留有岁月痕迹却依然英俊的侧脸,不禁脱口而出,“那你的故事呢?”   他愣了愣,坏坏地挑眉,“小姑娘的八卦之心开始燃烧啦?”   夏小鹿嘿嘿一笑,蹦蹦跳跳地继续往前走去。   栗岛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活力四射的背影,露出了一个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笑容。   可好景不长,他跟着她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她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慢,背也开始越来越弯。   “你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他立即跟上她的脚步,发现她整个人都捂着肚子蜷缩着慢慢蹲了下来,立刻皱着眉问,“喂?夏小鹿?”   “卧槽我的肚子好疼……”   她紧紧地捂着肚子,额头上一瞬间全部都是汗,“他妈的疼得我都要骂脏话了……”   栗岛忍不住“扑哧”一笑,“你已经在骂了。”   “真的好疼啊……”她整张脸都白了,声音也越来越虚弱,“我肯定是吃坏肚子了……”   “还走得动路吗?”他半蹲下来在她身边,沉着地问。   她这个时候疼得已经只能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此,栗岛眸光一闪,二话不说就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夏小鹿一惊,觉得自己简直像被提小鸡一样、轻轻松松就被高大的他抱了起来,根本连半点难度系数都没有。   “额……那个,真的不好意思啊……”她虚弱地趴伏在他肩头,又羞又愧疚,嘶哑着道,“对不起,我是真的自己走不动了,对不起啊……”   她今天和他才刚刚认识,非亲非故的他已经这样好心陪了她一整天,现在她肚子疼,还要麻烦他抱她坐车去医院。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是一个会麻烦别人的人。   夏小鹿此刻简直是恨死自己刚刚像饿狼一样地风卷云残、生辣不忌,这会掉大链子了还给人这样添麻烦。   “没关系,”他抱着她,步履飞快地朝马路边走,“这儿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三甲医院,很近,五分钟。”   等上了车,她几乎已经虚弱疼痛得连意识都有点模糊了,她只知道自己被他安置着躺在他的膝盖上,他的手还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很快就会到达医院,让她再忍一忍。   “对不起啊……”她眼前一片漆黑,像是无意识,又像是有意识地不断地向他重复道着歉。   “没关系,”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自己撑不住的时候,可以适当地依靠一下别人,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然后,她鼻子一酸,彻底疼晕了过去。   **   等夏小鹿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已经平躺在了床上。   睁开眼睛,床边站着一位护士,似乎正在帮她换输液瓶。   “你醒了?”护士帮她取下了吊完的第一瓶盐水,“感觉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想了想,开口问道,“……送我来的那个人呢?”   “噢,你说那个帅哥啊,”护士小姐淡定地道,“你之前吐了他一身。”   “……”   夏小鹿简直悔恨得连死了的心都有了。   “那帅哥是你男朋友?”护士自顾自地说,“哦不对,不太像,哥哥?”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护士解释她今天才第一天和栗岛认识,想了想,觉得索性还是不要解释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他对你特别好,”   护士说,“不嫌脏、不嫌臭,抱着你到科室,还帮你付了钱,一直照顾你到躺上床后才回去换衣服的。”   “你回来得好好谢谢他。”在离开之前,护士小姐还特别好心地叮嘱了她一句。   护士小姐多管闲事的一番话,却让她的整颗心都沉了下来。   酸胀、饱涩、柔软……这种整个胸口都被充盈的感觉,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她六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去家附近新开的甜品店吃甜点的那一天吧,她依然记得那天的天气特别好,她因为跑跑跳跳得太高兴,手里的冰淇淋还摔落在地上,可即使这样她也没有被责骂,反而被从地上扶起来、被小心询问有没有摔疼,还得到了另外一支冰淇淋。   在那以后,她没有再在爸爸妈妈的脸上看到过笑容。   当栗岛穿着回家新换的衣服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半靠在床上、哭得满脸都是泪水的样子。   “……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走过去,哭笑不得地在她床边坐下,“怎么哭得那么惨?肚子还在疼吗?”   夏小鹿一看到他,瞬间就哭得更厉害了。   栗岛也是好久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在他面前哭得那么伤心过了,反而表现得有些与平时不同的手足无措,又拍她的肩膀,又递纸巾的,“……别哭了啊,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是不是欺负你了呢……”   “对不起啊,麻烦了你那么多……”她接过纸巾,捂着自己的鼻子抽泣,说得语无伦次,“你帮我垫了多少医药费,我马上转钱给你……还有刚刚的车费……还有你的衣服,那个,栗岛,谢谢你……”   “不着急,”他拍拍她的肩膀,大概有些明白她情绪失控的原因了,“先把身体恢复了,出院再还人情也不迟。”   “你快回家吧,不用陪我了。”她拼命擦干眼泪,说。   栗岛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很闲。”   “还有,我给你带了样东西,不知道你看了之后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他递给了她一张薄薄的相片,“刚印的。”   她接过来,揉了揉泪眼模糊的眼睛,定睛一看,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照片上是刚刚下午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她正弯腰换拖鞋、准备去海滩边散步的背影,夕阳就在她前方的海面上,波光暖暖。   夏小鹿抬起头看他,他正看着她淡淡地微笑。   她的整颗心都软了,软得一塌糊涂。      ☆、冥王星(三)   第十一章   #   冥王星(三)   **   偌大的客厅里,哪怕此刻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再暖,也无法减轻半分千世如坠冰窟的感觉。   “我想,那个时候无论是我、还是哪个女孩向你表白,你应该都会接受的吧?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是出于一时的乐趣想找一个名义上的女朋友放着做摆设而已,你对我所有的好都只是出于男朋友的义务,童熙舟,你其实是一个只爱你自己的男人。”   她用力地擦着自己的眼泪,“我在你面前,卑微得像你脚下的地板和泥土,你觉得无聊稍微想要点调剂的时候,只要招招手,我就会朝你跑过来,你玩够了,觉得没意思了,就会冷淡地将我挥开,我召之即来呼之即去,正合你意。”   童熙舟慢慢站起身,将被她扔在地上所有的书,都整齐地放在餐桌上。   “你无话可说了吧?”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沉默的面容,轻轻勾了勾嘴角,“这样也好,这个时候只要你说哪怕一句假话,我还是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就朝你跑过来。”   “你看,我就是爱得这么的卑微呢。”   他看着她,他的眼睛里这一瞬间涌出了许多许多她无法理解的情绪,只是她根本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深挖。   “童熙舟,我们的恋爱游戏,到今天也该结束了。”   千世在他自始自终的沉默中,将所有的书本装进背包,朝他家的大门走去,“我为了你改变自己、变成一个不像自己的人,只是想成为你喜欢的女孩;我每天忐忑不安,只为你一条短信、一个笑容……的确,爱情中是没有输赢和高下之分的,也不是为了攀比谁爱谁更多,但是为了爱你我真的太累了,所以我想我不是你的那个对的人。”   大门被她轻轻合上,像一声短促的叹息,他看得清清楚楚,在大门关上前,她抬起手,再次抚了抚自己的眼眶。   …   等出了大门,千世一路面色平静地回到家。   本来在家中的千父千母看到她回到家后满脸期待,想探听出一些女儿的甜蜜消息,可千世回来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面无表情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半个小时后,等在客厅里心存疑惑的千父千母惊讶地看着从卧室里重新走出来的千世。   刚刚淑女的裙子已经被换下,变成了破洞牛仔裤和T-shirt,长长的头发被扎起、随便一盘,耳朵上本来插了耳棒的地方被一个个闪耀的耳钉所取代,淑女的妆容也变成了妖冶的妆容。   那是他们所熟悉的,从前的她——打扮吊儿郎当,性格玩世不恭。   “晚饭我不回来吃了,你们先吃吧。”她蹲下身,在门口换鞋。   千父千母忧虑地对视了一眼,千母忍不住道,“小世,你要去哪儿?”   “和朋友约了去KTV喝酒。”   “小世,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啊?和爸妈说,没有关系的。”千父不舍得出口说她,也尽量把说话的语气变得温柔一些,“你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靠喝酒解决问题。”   “没有,”她直起身,朝父母摆了摆手,扯了一个笑容,“别担心我……我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情。”   **   童熙舟换了运动装,从更衣室里出来,坐电梯去三楼。   出了电梯,他看到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在跑步机旁边等他,而就他换了个衣服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个男人身边已经围了三个表情殷勤、不断往他身上凑的女人。   童熙舟哭笑不得,已经看出他亲爱的、状似面容温和的小叔叔显然快要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御叔,”很快,他走过去,和童御打了个招呼,顺便将童御从“盘丝洞”中解救出来。   童御抬起头看到他,眉眼间瞬间放松了下来,赶紧离开那三个女人,和童熙舟一起走向其他的几排跑步机。   “在我的印象里,你成年后主动约我的次数,大概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吧。”两人上了并排的两台跑步机,童御设定好了模式,侧过头问他,“请问我这个小叔叔能够帮到你点什么?”   童御是他爸爸家族里最小的亲弟弟,目前在一家跨国公司里担任副总裁一职,堪称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要学历有学历的完美钻石王老五,童御不仅是他们童家人的骄傲,也是为数不多他所发自内心敬佩的人。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情就蹙起眉,神色也看上去不怎么好。   “哪方面的。”童御问。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也低下来,听上去有点别扭,“……感情。”   在童御心中,他这个侄子从小就十分优秀,性格又特别早熟且稳重冷静,从来不让家里人多操一点心,这么多年来他几乎就没看到过这小子像现在这样愁眉苦脸过,不过怎么说呢,看上去倒是挺新鲜的,也总算有了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噢?”童御眯了眯眼,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有女朋友了?你不是一直秉承单身,任由一个团的小姑娘追在屁股后面也不为所动的吗?”   童熙舟想想脑袋里那只脾气暴躁的小老虎,叹了口气,“有是有了,但今天早上好像被分手了。”   童御不说话,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其实自从她进了我们大学之后我就留意到她了,但是她之前一直都不认识我,后来有一天不知怎么的她大概看上我了?然后来找我表白,我心里当然很高兴啊,可我总觉得她和我在一起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他说到这里,眉间更阴沉下来,“都是我的问题,她没有错。”   “那么,你为什么觉得她和你在一起不高兴?”童御问,“既然还是她向你表白的。”   “因为她在我面前的样子不是最真实的她。”   “真实的她是怎么样的?”   童熙舟沉默两秒,“……脾气很暴躁,一点都不温柔,满口脏话,学习不好,偷懒,贪玩,没有节制,任性。”   童御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不良少女?看不出来你这小子居然好这一口……”   他的脸庞几不可见地有些泛红,很快又恢复冷静的面色,“我觉得她很可爱。”   “啧啧……”童御笑着摇了摇头。   童熙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御叔,我该怎么办?”   童御看见这小子满头大汗、紧锁眉头的样子,心想他这个侄子从小到大对任何事情都表现得出奇淡然,从来就没什么情绪动摇的时刻,可是一个听上去这么小恶魔的小姑娘居然能让他烦恼到这种地步,看来是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女、动真格了。   “能怎么办?”   童御摊了摊手,“把你刚刚对我说的这些话,全部讲给她听啊。”   “说到底,侄子啊,你会【被】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太闷骚了,很显然,你心里喜欢人家姑娘喜欢得要命,却怎么也不肯说出来,那她怎么能够感受到你对她的喜欢呢?她当然会崩溃了啊。”   “女孩子都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你要把自己心里想的最真实的东西传递给她,你要告诉她你希望她在你面前做真实的自己,你也要告诉她你喜欢的是那个真实的她,这样不就好了吗?”   童熙舟蹙起眉,联想到今天早上千世崩溃大哭说的话,才觉得有什么他一直不解的地方终于慢慢地明朗了起来。   也是,她都说了她根本感觉不到他喜欢她,说明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好好传递吧。   “我知道了,”半晌,他伸手按了跑步机的暂停键,“谢谢御叔。”   “才三分钟,不跑了?”   “没心思了。”   童熙舟拿起毛巾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跳下跑步机,。   “你或许在别人的事情上总是淡然自若的,可是对于你自己来说,你也只是一个恋爱的入门级新手,”童御淡笑着说,“慢慢来,和她一起成长吧。”   他没再说话,朝童御挥挥手,面色匆匆地很快消失在电梯口的方向。   **   “阿千,你别喝了……”   在千世把第四瓶酒瓶重重地放在茶几上的时候,她身边的几个朋友也终于忍不住,拽住了她伸向第五瓶的手。   “千世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从良了么?”坐在她旁边的一个一头黄毛的男孩子忍不住问,“你丫不是声称这辈子都不再抽烟喝酒浪玩,还把我们全部都拉黑了么?”   她侧过头冷冷看了黄毛一眼,“我想干什么还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黄毛被她瞪了一眼,瞬间一句话都不敢讲了,“……没有没有,你最大。”   她冷哼一声,拿起话筒,指示黄毛,“你帮我去点一首歌,《分手快乐》。”   ……   此话一出,整个包厢的人都秒懂了今天下午她像龙卷风一样勒令所有人立刻赶到KTV陪她唱K喝酒的意图了。   黄毛不敢在她面前造次,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帮她点歌,另外一个双马尾小姑娘这时坐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你和童植树同学分手了?”   她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   “你之前那样用心去追他,我们都觉得你的真爱出现了,所以你重色轻友说要改头换面抛弃我们、我们也都不和你争,都随着你去,现在居然分手了?”   “嗯,我提的。”   “……”那个姑娘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她,“别人抢着要的香饽饽,不对,你自己都爱得死去活来的香饽饽,你居然甩他?!”   “嗯。”她在唱歌前,扔下了最后一句话,“老娘没空再陪他玩了。”   下一秒,整个包厢顿时充斥着她五音不全的歌声,她的这些朋友对视一眼,无力地扶着额头,谁都不敢上前阻止这位唱歌非常难听却非要每次都做麦霸的小老虎。   千世一边唱,一边又不免回想起今天早上童熙舟的脸庞,一瞬间,被酒精的力量充斥着的心脏顿时又开始不断地作痛。   算了吧,都结束了,再痛又有谁知道呢?   她再喜欢他,又有什么用?她对他说了那么多,可却还是没有得到他任何一句的回应。   女孩子,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倒追男人到最后的好结局实在是不多。   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他童熙舟一个男人,等过段时间她就能马上把他忘了、换一个新的男朋友了。   这么想着,她再次打开一瓶酒,咕咚咕咚直接就着瓶口喝了下去。   “阿千……”   不知过了多久,双马尾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臂说,“我劝你,你现在真的别喝了,过会你可能会遭殃……”   最后半句话双马尾说得很轻,她没有听清楚,再次强硬地回应道,“我想喝,你不让我喝?”   双马尾叹了口气,“……你别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她的神志已经开始有些迷蒙,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我当时为了个该死的男人抛弃和你们的友谊我已经够王八蛋了,放心,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因为男人离开你们了……”   “为了这么一个没有人情味、自私、自我、面瘫的男人……我他妈真的受够了……”   “他除了皮囊好点,成绩好点,他还有什么,连睡都不和我睡我还怀疑他是不是性冷淡,要么就是功能有问题……”   “千世……”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好几个人都声音古怪地叫她的名字,“你别说了……”   “哈?!为什么不让我说?”她募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告诉你们,我他妈……”   刚想要说下去,她就看到包厢门口站着一个人。   因为视线有些迷迷糊糊的,她总觉得那人格外地眼熟,眼熟得好像她今天早上才刚刚见过。   “说完了么?”   只见那人抱着手臂,微微笑着看着她,“还想继续说么?”      ☆、海王星(三)   第十二章   #   海王星(三)   **   千祁傻眼了,瞪圆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看那只握着自己手臂的手,再看看唐信那张年轻俊秀的脸,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真的,自始自终都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自己的学生当面表白,在她的眼中,她一直认为这些学生都还是孩子,就算对她有好感也只是错误的憧憬与情感判断,所以她才一直在辛垣面前声称自己绝对不会和这些学生有任何超出师生的情感关系。   “千老师,你没有听错,”唐信看着她,微微地勾起唇角,“我觉得你男朋友的年纪比你小,是一种直觉,这样一看你的反应,看来我是猜对了?”   “还有,我的后面半句你也没听错,我刚说过,我就喜欢比我年长的女性。”   千祁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而且有点不可置信,她想要甩开唐信的手,可她的力气根本敌不过他,她一下子就有点慌乱了。   “唐信,你别开玩……”   她刚想说让他先放开手,可还没等她说完,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扯开,而她的眼前也顿时闪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不知什么时候、以何种方法通过他们学校校门的辛垣此刻将她拽到自己身后,挡在她的身前,面容冷漠地看着唐信。   两个男人的身高差不多,气场也不分伯仲,千祁此时的心跳跳得飞快,既因为辛垣的突然出现感到惊奇和欣慰,又为辛垣接下去会有什么反应而感到十分忐忑不安。   她很了解他,他的脾气实际上非常不好,而且还对她拥有极强的占有欲,这一次算是让他亲眼看到他口中最讨厌的“臭虫”对她做出越轨的举动,她很清楚,这能够轻而易举地点燃他心中的怒火。   想到这里,她偷偷地捏了捏辛垣握着自己的手。   毕竟这里是学校,唐信是她的学生,她不希望他因为暴怒而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辛垣回过头看她一眼,看到她略微带着请求的眼神,心中顿时更来气,沉吟片刻,他面无表情地对唐信说,“我是千祁的男朋友。”   谁知唐信居然毫不慌乱,淡淡地回应,“你好。”   辛垣心中略微惊奇,下一秒,看他的眼神更凌厉了一些,“你是我女朋友的学生?”   “目前是这样,”   唐信不徐不缓,完全不惧怕他强大锋利的气场,“不过,明年七月份我就会毕业,我和千老师的师生关系目前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   辛垣挑了挑眉。   “所以,一年后,我和千老师之间不再存在师生关系,也就不再存在道德约束,因此,我们极有可能可以变成恋人关系,”唐信继续说道,“我不保证一年后我是否还喜欢她,但是现在我的确喜欢她,同样的,就算你和她现在是恋爱关系,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况且,我比你更年轻。”他微微一笑。   在辛垣身后听着他俩对话的千祁身上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真的没想到,这个唐信,小小年纪……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一个狠角色……要知道,她是从来没见过面对辛垣还能够斗胆说出这些话的人……   完蛋了……   果不其然,辛垣的脸色彻底变得冰冷,“连毛都没长齐就想抢别人的女人,多喝点奶粉再来吧,小子,你还太嫩了。”   唐信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是挺嫩的,所以相对的,体力应该也比你更好。”   听到这句话后,千祁感觉到辛垣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   ……   她拼命抓住他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一拳朝唐信的脸上挥过去。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却没有动手,而在她还反应不及的时候,他居然把她整个人从后扯到自己身前,当着唐信的面,捧住她的脸颊,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因为太过惊讶,千祁压根没有反抗,还任由他把舌头也卷进来,和她来了个长长的深吻。   一直到被他吻得脸颊泛红、两眼发晕,他才放开她,千祁后知后觉地瞥到唐信的眼神、羞得恨不得把脸给埋进地里,幸好现在已经放学,天色也暗,学生都已经离开了,而且他们站的是校门前的一个拐角,没有人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   “就算你体力好,”此时,辛垣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对着默不作声的唐信微微一笑,“你能对她这样做么?”   唐信的目光也随之沉了下来,过了一会,他背着书包,步履淡定地从他们身边离开,经过千祁时,还和千祁说了一声“明天见,千老师。”   一直到目送唐信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辛垣握住她肩膀的手才动了动。   千祁有些害怕,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的脸上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心里头更紧张了。   “刚刚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们的门卫是从来不放外人进来的呀……”她被他牵起手往校门口走,只能找话题和他搭话。   他不说话,只拉着她不断地往前走。   “你肚子饿不饿?今天晚上吃排骨好不好?”   他拉着她走到路边,全程没有回过她一句话,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上了车后,他报了一个地址,并不是他们家的地址。   “我们要去哪?”她的两手搅在一起,轻声问他。   他终于回了一句,“我同学要给我样东西。”   她看看他紧绷的俊脸,很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不敢说。   一直到了他报给司机的地址,他们下车后,他让她站在公交车车牌旁,淡声嘱咐道,“你在这等我一会。”   “嗯。”她很乖地点点头。   他离开她后朝她前方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走去,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很快看到便利店门口站着三个人,两女一男,正抬手和他打招呼。   应该是他的大学同学吧?   她心里默默地想,看他们的年纪和打扮,都应该和他差不多大,男生长得高大帅气,女孩也长得很漂亮,其中一男一女好像是一对恋人,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头发又长又卷,身材娇小,也十分地可爱。   等辛垣走到他们面前后,那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两个女孩也很高兴地和他说话,起先他还板着脸,到后来似乎被他们说的话逗乐了,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而那个长卷发的女孩子的视线一直紧紧粘在他的身上,看到他笑,那个女孩也开心得不得了,还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似乎是想邀请他接下去和他们一起去玩。   千祁自然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女孩看他的目光,虽然辛垣立刻就将她的手甩开了,可她的心还是微微地抽痛了一下。   那个女孩应该是喜欢他的。   同样的是女孩子,她立刻就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虽然她压根不认识那个卷发女孩。   其实,这也很正常……他长得好、学习也好,在人群中一直就是鹤立鸡群的人物,以前他在高中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进了大学不用想只会更受欢迎,即使他的性格不太爱搭理人,但这更促进了女孩子对他的幻想。   他毕竟比她小整整四岁啊,他的未来路还很长,他的身边也不是没有比她更好看、更优秀的女孩,她们也比她更年轻、更有活力。   他还没有进入社会,等他毕业后,他的世界将比现在还要开阔数倍。   越想越难过,她低着头,就连他已经回到她面前了也没有发现。   “回家了,”他牵过她的手,将手上拿着的一袋东西递给她。   她揉了揉眼睛,接过来,定睛一看,抬头看他。   “看什么?”他故意维持着不好看的脸色,“你不是前两天一直在说很想尝尝看这家的章鱼烧么?所以我让他们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帮我买的,还答应给他们看我的大物笔记。”   原来这就是他之前说的他同学要给他的“东西”。   千祁看着热腾腾的章鱼烧,抿了抿嘴,心中像被人打了一拳、凹进去一般又麻又软,她忍不住,也不顾这里是在大街上,一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这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爸妈外最宠爱她的,她的男人啊。   “撒娇也没有用。”   辛垣嘴上虽然这么冷冰冰地说着,双手却已经温柔地抱住了她,“我早就和你说过,那些男生都是臭虫,你还一直不相信,和我顶嘴,要是今天我不来接你,你说你应该怎么收场?”   “我不知道,我也很怕我明天见到他会很尴尬……”   她埋在他的胸膛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这是她最眷恋的怀抱,而这个怀抱的主人,是她最最爱的人。   “不必觉得尴尬,”他摸摸她的头发,“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料想这个小子的性格,他也不是那种会明着和你杠的人,你只要记得避开除了学业之外的任何交往,也不用再对着他温柔,这会给他造成错觉。”   “嗯嗯……”   “现在听话了?”他松开她一些,低下头,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她点点头。   “不要再让我担心了。”他亲亲她的眼睛,“你应该知道,在你的事情上,我是没有理智的,今天没有动手揍他,只因为我清楚你有多珍惜你的学生,所以,不要再让我提心吊胆了,好吗?”   “好。”她看到他对她放软,只会应声了。   “今天晚上你要补偿我。”过了一会,他突然坏坏地笑了笑。   千祁一愣,但是因为和他相处了那么久,很快就反应过来,脸颊顿时变得通红,“……怎,怎么补偿?”   辛垣没说话,轻轻眯了眯眼,暧昧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看到他这无比性感的模样,她的脸瞬间红得要爆炸,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他,“……我要回家了。”   “好好好,”他大笑,搂过她的肩膀,“回家了。”   很快,他们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这里,而之前在便利店的那三个人却一直都没有离开。   “小律,你今天应该亲眼看到了吧,”那个男生拍拍长卷发女孩的肩膀,“辛垣真的非常爱他的女朋友,你都知道他平时是个多冷淡的家伙,你见过他会对谁露出刚刚那种表情?”   “是啊,小律,你放弃吧,”男生的女朋友也对这个名叫小律的女孩说,“很多喜欢辛垣的女孩子都放弃了,因为他说过他这辈子都根本不可能喜欢除了他女朋友之外的其他人。”   小律紧紧地咬着牙,眼眶渐渐泛红,过了好一会,她却依然狠狠摇了摇头,“我才不相信。”      ☆、天王星(三)   第十三章   #   天王星(三)   **   还是老样子,等沈池希洗完澡从浴室出来,Mr.Weiking先生已经再次不知所踪。   床单上他所留下的余温已经渐渐淡去,刚刚的狼藉也都被收拾干净,她轻轻地在床上坐下,扭头一看,发现自己散乱的床头柜居然都被他理整齐了,还多了一杯温热的水。   而这一次和上一次唯一不同的地方——少了一张带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这家伙是不是搞安全局的啊?每次都这样来无影去无踪,难道做一行的人都是这样?   她蹙起眉头拿起杯子抵在唇边,半垂着眸喝了几口,拿起手机。   【两次都没有结账,你是想让我白嫖?】   快速地打下了这行字,她手指一松,点了发送键。   大概也就最多十几秒的功夫,他的消息立刻从她的屏幕上弹跳了出来。   【来“日”方长】   “臭流氓……”   她嘴上这么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嘴角却不知不觉地勾了起来,将手机扔到床头柜上,她舒舒服服地躺上了床。   …   白天又是一整天的会议,到了下班的点,她看了看手表,去楼下随便买了个便当上来准备垫垫饥继续加班。   出电梯的时候正好在电梯口碰到安弦,安弦一伸手把她拦下拽到一边,上下扫了她两眼,说,“希姐,我头一次见你加班还那么开心啊。”   沈池希怔了一怔,用手指弹了一下安弦的额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安弦托着下巴,水灵的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你看看你这面若桃花的样子,以前到这个点你都差不多面色蜡黄表情不耐了,哪有那么精气神啊?”   她翻了个白眼,“你想太多了。”   安弦和她认识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那么好糊弄,立刻就发现了她神情里微不可见的躲闪,停顿了一会,安弦坏笑道,“难道是因为被吻痕先生滋润的?”   沈池希一秒被点穿心事,傲娇病发作,立即拒绝和她继续谈话,转身就刷卡进门。   “我完全真相了对不对?!”安弦叉腰站在玻璃门外,对着门内的她哈哈大笑,“希姐,你每次只要不反击就说明你心虚了!”   她面无表情地朝安弦竖了个中指,快步回到座位上。   后面五个小时的加班不知为何过得格外地快,等回完最后一封邮件,她连多一秒钟都不再逗留,合上电脑就离开了公司。   等她到家楼下的时候,正好是十一点,从电梯一出来,她就看到她家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正安静地等着她。   夜风轻轻拂面,她站在电梯口看着这个她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心里却有某个地方悄悄地动了动。   她咳嗽一声。   Weiking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朝她笑了笑,“倒是挺准时。”   “吃晚饭了吗?”她走到他身边,装模作样地淡定拿钥匙开门。   “吃了,”他朝她举了举手里的袋子,“但还是准备了夜宵。”   “我很挑的,有很多东西我都不爱吃。”   “那……辣子鸡,手撕包菜,吃不吃?”   她穿拖鞋的脚步一顿,回过头。   只见那厮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我猜你爱吃,对不对?”   虽然不愿意承认,她却还是不得不慢慢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客厅,沈池希去卧室换居家服洗手,等出来的时候就看到Weiking正在厨房倒水,微波炉里还在加热他带过来的夜宵。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边看着他。   这人的长相自然是堪称封神无话,身材估计也是经常上健身房锻炼的、完全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她看过他的裸体两次,精壮且肌理分明,和那种纤细的小白脸完全没有可比性。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是她最喜欢的男人类型——否则,她也不会随便在马路上就把他“捡”回家啊?   “你倒是挺把这里当自己家的。”半晌,她终于开口,“要是你们集团有客户满意度评分,我一定全给你勾五星。”   他放下水杯,回过头,朝她微微颔首,仪态优雅,“谢谢。”   “吃吃看,”打开微波炉,他用筷子夹起一块辣子鸡,递到她嘴边。   沈池希张开嘴,就着筷子吃下后,脱口而出道,“好好吃!”   他笑了,“我经常吃这家店的夜宵。”   “我还要,”她夺过他手里的筷子和碗,披头散发地就靠在流理台边吃了起来。   Weiking看着她大大咧咧、津津有味地在他面前吃鸡,完全不顾形象的样子,只觉得十分有趣,干脆就抱着手臂看着她吃。   吃了一会,她无意中瞥他一眼,脑中忽然闪现了一个念头。   “你不吃吗?”她朝他举了举手里的碗。   他摇头,“不是很饿。”   “噢,”她点点头,然后当着他的面,轻轻地、放慢动作地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真的不吃嘛?”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很慢,而她知道,因为吃辣的缘故,她的嘴唇变得很红又很亮,配合舔舌头的动作,应该会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她就发现他的眸色有些变黯了。   可是他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你不吃,我喂你吃,怎么样?”她不气馁,再接再厉,此刻捧着碗,走到他的面前,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在这一刻,他立即发现了她的意图。   “好啊,”然后,他莞尔一笑。   沈池希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他这个笑容之后凝固住了——她从最开始就发现,这个男人最大的魅力在于,他永远能够用这么云淡风轻的态度展现自己骨子里最深沉的性感。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性感的男人,不用包装、修饰的性感。   而这种性感,能轻而易举地就点燃她蕴藏在身体最深处、最疯狂、从未释放过的火。   将碗放到流理台上,她看着他,直接伸出手开始解他的皮带。   一边解,她一边看着他,继续挑逗地对他说,“咦?你裤子口袋里有装什么东西嘛?怎么那么硬啊?”   Weiking不说话,可他的呼吸声已经出卖了他。   沈池希开心得止不住地偷笑,还顺手摸了一把他精壮的腹肌,“哪里都很硬。”   他垂眸看她恶作剧成功的模样,顺便感觉在她手里逐渐变得更热更硬的东西,良久,眼底彻底变得一片漆黑。   “正好,”终于,他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随手就轻而易举地抄起她的纤腰往流理台上一放,强势地挤进她的两腿之间,“我就喜欢【软】的。”   “噢?”她凑过去,舔舔他的下巴,“哪里软?”   一手滑了进去,他在她唇边低语,“哪里都软。”   “有多软?”   他轻松扯下她的睡裤,低头吻住她的嘴唇,“我相信你自己会告诉我的。”   ……   等沈池希浑身是汗地趴倒在沙发上时,她已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虽然她从最开始就很清楚,挑逗他的后果一定是两败俱伤,但是她显然低估了他——她的确是残了,可他看起来还是精神得紧,“哪里”都很精神。   稍许处理了一下自己的Weiking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说,“去洗澡?”   “洗不动。”她翻了个白眼,靠着他汗津津的肩膀,“你也很臭。”   他喉结翻滚,低声笑,“怎么样,硬么?”   “去你的,”她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却被他敏捷地抓住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   她的心脏因为他不经意的小动作一沉,头脑有一瞬间变得很清醒,她不能忘记,他所有的温柔都是他的职业本能,他不是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可是刚这么想完,她就脱口而出了一句想让她咬掉自己舌头的话,“你等会还要回去?”   他的目光因为她的问话轻闪了闪,有一瞬间她觉得他好像有什么想要和她说,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只是反问道,“你希望我留下来?”   沈池希一怔,立刻别过头。   他看着她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始大笑。   “……你笑什么?”她有些恼羞成怒,在他身上挣扎着要下来,故意冷声道,“我要去洗澡了!”   “别动……”他紧紧地扣着她,“我可还是哪里都很【硬】啊……”   “你个臭流氓。”她咬牙切齿。   他还是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亲她一口嘴唇,再亲她一下鼻子,“这位姑娘,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还姑娘呢,”她说,“都是大龄抠脚老太婆了好么?”   “老姑娘也会有人爱的,”   静静地注视着她片刻,他突然似笑非笑地这么说了一句话。   沈池希因为他的这句话顿了顿,过了一会,她淡淡地说,“借你吉言吧。”   再两厢沉默了片刻,她去浴室洗澡,等他也洗完澡关灯上床的时候,她感觉到床垫陷下去的重量,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   ……你怎么会开口叫他留下来过夜呢,沈池希,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在心里努力用“没事,也就是和一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到天亮而已”安慰了下自己,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谁知道才过了一分钟而已,他就朝她靠了过来,还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从后揽住她的腰身。   “……谁允许你搂着我睡觉了?”她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浑身泛起的温暖,冷冰冰地对他说。   “我怕你滚下床。”他淡定自若的声音从她耳朵后面传来。   她翻了个白眼,可嘴唇却在黑暗中慢慢扬起。   真的很奇怪,自从认识了他之后,她持续了多年的失眠好像也好了很多,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她都很快入睡,而且睡得特别沉、也不太容易惊醒。   大概是太久没有过这种被人拥抱着、爱护着的温暖了,她才会特别贪恋这位牛郎先生的怀抱和胸膛。   真丢人啊……可是没人知道,那就这样继续丢人下去也无妨。   #   童御的生物钟一般都是清晨六点自然醒。   往常的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准时洗漱完毕,去楼下慢跑一圈,然后回来洗澡,吃早餐,和洛杉矶的分公司开电话会议,等到八点左右,司机会在他家楼下准时接他去公司,开始他一天满满的议程。   他在全球最知名的医药公司担任人力资源副总裁的职位,他的前半生被事业铺满。   他一共只谈过两场恋爱,都以失败告终——一位温柔的女士因为受不了他高强度的工作而黯然提出分手,另一位美艳的女士在连续三个月刷爆他的信用卡后被他直接送上了黑名单。   这两位女士在离开他之前,却都说过同样一句话——童御,你根本不会爱一个女人,因为你的生命里没有时间留给爱情。   而此刻。   他虽然醒了,却因为不敢惊动还在沉沉睡着的沈池希,只能悄悄拿过手机,半撑着额头回复一封封积攒着的邮件。   张秘书的微信从六点就准时开始弹跳,依次如下:   【童总,昨晚凌晨一点的con-call你又没有开,需要改到今天晚上吗?】   【童总,有两封岗位申请需要您的批复,今天是deadline。】   【童总,今天早上九点会有访客来,需要我为您打印议题相关文件还是您直接用电脑查看?】   看了三条,他回复道。   【张秘书,从今天开始,请帮我取消所有深夜和清晨的电话会议,以后每天早上八点让陈司机在富首路和南家路的交叉口接我去公司,谢谢。】   张秘书回复得很快,【好的。】   可是过了两秒,张秘书却又发来了一条。   【老板,抱歉,虽然这涉及到您的隐私,可是您最近的行为实在有些异常,方便透露下您是否有了……?】   童御因为这位刻板却尽职的秘书的语句忍不住发笑,清晨的阳光中,他垂眸看了看身边睡得四仰八叉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是的,我有了陪人睡觉的第二职业。】      ☆、水星(三)   第十四章   #   水星(三)   **   中午午休的时候,同事A走到安弦身边,敲了敲她的桌子,“安弦,我前天给你介绍的那个建筑师小伙子觉得怎么样?”   安弦从电脑前抬起头,“挺好的啊,今天晚上还约了出去吃晚饭。”   同事A暧昧地笑了笑,“不愧是我们公司除了希女王之外的第一美女,搞定一个男人还真的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安弦没说话,同事B也紧接着走了过来,问,“安弦,我昨天发给你他微信的那个IT男呢?聊得怎么样?人家还是在微软工作的呢。”   她听罢,继续平静地回答,“挺好的,很有修养,虽然稳重但是不木衲。”   同事C从挡板后抬起头,“卧槽,安弦,你到底托了多少人给你介绍男朋友啊?你未免太夸张了吧!”   “哎,安弦,我知道多管齐下是没错,但是你可别像以前那样每个都玩三天就把人家甩了哦?我们给你介绍的这些优质男士可都是奔着结婚去的,经不起你耍。”同事B在一旁补充。   “我知道。”   她点了点头,“我会在这些人里挑一个最合适的结婚的,其余的我会在事情变味之前礼貌拒绝他们,现在和所有人都只是在正常的接触过程中,不会让你们难做的,不用操心。”   同事ABC互相对了一下目光,“安弦,你真的变了。”   她挑挑眉,又低下头去继续发邮件。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同事A拍拍她的肩膀,“以前你在我们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主……我们都觉得你一辈子不会想安定下来。”   安弦的目光停留在电脑上片刻,重新聚焦,转而淡淡一笑,“人总是会变的嘛,尤其是女人。”   “说得也有道理。”同事们齐齐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忽然他们团队的一个实习生从门外一路小跑进来,凑到他们面前,掩饰不住兴奋地道,“你们知道吗?我刚在前台看到了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超级帅的!”   “噢?”一听到有帅哥,一帮女人立即都兴奋了,“有多帅?”   他们公司经常和其他行业的顶尖公司合作,所以来往的客户素质高长相好的绝对不少,帅哥来的也是层出不穷,在来往之间还真的促成了好几对姻缘,因此还单身的女同事一般都很期待客户的来访,更别提是帅哥客户了。   “真的很帅,气质又好,身材又高,哎哟我的妈,他的鼻子真的超挺的我的天哪……”实习生小朋友眉飞色舞地比划着,过了一会,猛地一顿,“噢对了,忘记说了,他在和希女王讲话,笑得很开心……”   众人顿时像腌黄瓜一样变得萎靡不振,“……算了,只要鲜肉遇上希姐,其他人就别再想抢这块鲜肉了,鲜肉看不上我们。”   安弦从头到尾就没怎么注意他们关于这位帅哥访客的对话,全身心都扑在邮件上,可过了一会,她却忽然感觉到有一双熟悉的纤纤玉手在她眼前拼命晃了两下。   她抬起头。   沈池希站在她面前,见她朝自己看过来,意味深长地对她微笑了起来。   “怎么?”她完全不知道这个最近十分诡异且春风满面的女人是在莫名其妙地笑什么。   “有位顶级帅哥在前台。”沈池希继续笑。   安弦没什么兴趣地翻了个白眼,随口“噢”了一声。   “找你。”沈池希一句话拆成两句。   安弦听了一怔,蹙起眉,“找我?”   怪了,今天她根本没有约客户过来开会,怎么会莫名其妙有人来找她,还是个帅哥?   在心里想了一会,她感觉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她的哪位被甩前男友突然之间想不开要来上门闹事,思及此,她立即从椅子上起身,跟着沈池希一起快步朝前台方向走去。   等刚走到前台,她忽然猛地一个急刹车,定定地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沈池希走了两步看她没跟上来,回过头,似笑非笑地道,“干嘛停下,快过来啊?”   安弦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不远处正坐在前台沙发上、她以为应该会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到并想到的男人,用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下不够,还揉了三下。   沈池希将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忍着笑,终于开口叫了一声那个男人,“栗林。”   栗林抬起头,从第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目光牢牢地如同聚光灯一样锁在她的身上。   两人隔空在前台对视了大约十几秒,很快,安弦垂了垂眸,再抬眼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平静而疏离的微笑,“你好。”   栗林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愣了愣,他目光微微收紧,薄唇轻轻开合,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小弦。”   就这么两个字。   安弦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拼凑好、还留着伤疤的心脏顿时像再次被人用刀狠狠割了两刀,鲜血瞬间渗透出来,她几乎疼得连喉咙都发不出声音来。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公司,为了业务?他们两家公司完全是两个领域的,不应该有业务交集,难道是来叙旧看沈池希?也不对,现在是上班时间。   如果是为了来找她……不,她根本不想去想这种可能性,她现在也根本不想看见他。   “你来我们公司,谈业务?”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也毫无波澜。   栗林轻轻摇了摇头。   “来找希姐?”   他一字一句,温柔却坚定,“我来找你。”   她的心脏发出“哐当”一声。   “不好意思,我等一下还要开会,我就先进去了,有什么事,等之后有空见面的时候再说吧。”短短的五秒钟内,她组织起了这一段话,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这里。   她觉得只要在这里再多呆一秒钟、再多看这个男人一眼,她的眼睛就要模糊了。   就在此刻,她的手忽然被人从后拽住,她回头一看,拽住她手的人居然是沈池希。   “你这个会不用开了,我会代你去参加的,PPT今天不用交,明天再交给我也可以。”沈池希将她整个人推到栗林身边,嘴里噼里啪啦地发号施令,“会议室D是空着的,楼下的咖啡屋也应该有空位,再不行附近还有情侣旅馆,四个小时400块。”   ……   安弦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池希。   栗林不动声色地对沈池希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我走了,代我向栗岛问好。”沈池希朝他摆摆手,“等下次他从A市回来的时候,估计我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上一杯咖啡。”   栗林微笑着点头,“好的……希姐,看你这幅样子,感觉好像终于有新欢了?”   沈池希回过头,对他竖了一个中指。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和我哥能重新成为朋友倒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在我眼里,你们两个人,做朋友比做情人更合适。”   沈池希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耸了耸肩,优雅地离开了前台,“小伙子,别扯我,先管好你自己的烂摊子吧。”   等沈池希消失在玻璃门后,安弦咬着牙想跟着一起走进去,却被栗林一把牵住了手,一路将她往外拖去。   “……栗林,你干什么?”前台小姑娘和刚刚偷溜出来的她团队的同事全程围观他俩互动看得津津有味,安弦整张脸都憋红了,扯又扯不开他的手,也不能发作,只能压低声音呵斥他,“你快放开我。”   栗林将她带到电梯边,按了下楼键,靠近她的耳边低语,“会议室,咖啡屋,还是情侣旅馆,嗯?”   安弦的脸快红成猴子屁股了,她恼怒地“啪”一声将他的肩膀拍开,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噢,情侣旅馆啊,我知道了。”   电梯到达,他露齿一笑,直接将她抓进了电梯。   等电梯到了一楼后,安弦用力将手臂从他的手中抽离。   “有什么话,你在这里说清楚就好,”她强装面色平静地走出电梯,来到一楼大堂一个无人的拐角处,“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想让整个公司的人看我笑话。”   “我来找你,你觉得是一个笑话?”栗林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不发一言。   栗林看到她对自己排斥的态度,心中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他的身后拼命追着他,她对他炙热的爱意将他紧紧包裹着,他多么清楚自己被她怎样地爱着,所以她被他伤透了心、彻底绝望,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小弦,”他的声音低下来,“你不要我了吗?”   安弦咬着嘴唇,眼眶瞬间通红。   十年,是他残忍地将她拒之门外,是他居高临下地践踏她的心脏,是他从来都不要她,大手一挥将她赶走,他怎么能像受害者一样说出这种话?   “栗林,你他妈没有资格说这句话。”良久,她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你一点资格都没……”   “我爱你。”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目光笔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   那三个字,将海啸一样吞噬了她。   “我从前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认为我是在说谎,只有这三个字,我永远都不会说谎,”他的瞳孔也在微微发颤,再次重复,“安弦,我爱你。”   她嘶哑道,“……你怎么可能爱我。”   “我比你想象的更爱你。”   一分钟,两分钟……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我知道第一次拥抱你,是你故意使坏让我醉酒,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害怕,不接你的电话、不回你的短信,不与你见面,每一年的家庭聚会成为了我接近你的唯一借口,你引诱我、我也昧着良心与你上床,用这一晚上发泄我的所有思念与情感,第二天早上醒来再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将你视若无睹,就这样维持了整整七年。”   栗林的下巴上都是青青的胡茬,他的眼睛因为连日没有睡好而凹陷下去,“这七年里我每一天都在罪恶感的折磨中度日,我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男人,我连对自己情感负责任的勇气都没有,我知道你在不断地换男朋友,可是我却在心中祈求你不会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修成正果,我疯狂地嫉妒他们,可却连问都不敢问你,哪怕不能拥有你,可我却希望看到你因为我而痛苦。”   她听着他的话,看着这个根本不像是自己认识了二十几年的男人。   在她的心里,他应该永远是文雅而平静的,他应该永远能够毫无罪恶感地消遣着她的情感的,他应该永远能够云淡风轻就离开的。   “我原本想和你做一辈子兄妹,可是一步差池,我便想,若是能维持这种身体关系到你结婚,也是好的——安弦,沈池希和我哥的事情给了我很大的冲击,让我更清楚哪怕曾经再相爱的人终究也会分开,然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缘分。”   终于,他的眼眶也微微濡湿,“我不想在和你相爱后再与你分开、从此一辈子形同陌路,所以我想,假装不爱、从最开始就不要成为恋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你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所以只要拥有了你,我便会坠入地狱。      ☆、火星(三)   第十五章   #   火星(三)   **   夏小鹿躺在病床上咬着苹果,一边偷瞄坐在她床边正在和隔壁床老奶奶说话的栗岛,老奶奶的儿女都没来陪夜,栗岛先给她削了苹果,然后便很主动地去陪老奶奶聊天。   因为他说话很幽默又很温柔,老人家不时被他逗笑,大约聊了一会,眼看到了睡觉的点,他还顺便哄了老奶奶入睡。   等病房重新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回过身看向正一脸认真观望着他的夏小鹿。   “怎么了?”栗岛被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问道。   “我觉得,”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朝他伸出大拇指,“我觉得你这个男人脾气特别好,又很细心、还特别会哄人开心。”   他一愣,挑了挑眉,“小姑娘,你这迷魂汤再灌下去可真要把我灌晕了。”   她“噗嗤”一笑,“我是实话实说,再说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他不嫌脏、不嫌麻烦地把她一个得了急性肠胃炎的人带到医院,全程耐心又细心地照顾她,于情于理他完全可以现在把她丢下不管就回家的,可他还是留在这里陪她,还想方设法地让陷入情绪低谷的她开心起来。   说实话,她觉得谁都不会相信,他们只认识了一天而已吧?   栗岛摇摇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哪有救命那么严重,况且,你是我的老乡,出门在外遇到老乡彼此照顾是应该的。”   “谢谢你。”她再次很郑重地朝他道谢。   “这一瓶挂完你就能出院了,”他抬起头看了看点滴瓶,又低下头,“感觉好点了吗?”   她拼命点头,“彻底好了,老子现在又是一条好汉。”   他忍俊不禁,“好汉,你悠着点,以后吃东西别那么猛,这世界上好吃的多了,可你要是把胃弄坏了这辈子可就和美食没缘咯。”   她抿了抿嘴,放下苹果核,“可是我还是好想吃海鲜啊啊啊。”   扇贝王,象鼻蚌,龙虾……这么多新鲜的海鲜,她想想都要流口水啊,可是照常理来说,她这一出闹完接下去几天应该都是和清汤粥为伴的……   栗岛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先吃个两天粥,才可以适当吃点海鲜,而且不能吃太辛辣的。”   夏小鹿知道他说得在理,纠结了半晌,叹了口气,“好的警察叔叔……”   他听到她的这句话,知道她是在开自己玩笑,便凑近她的脸庞,似笑非笑,“你说谁是警察叔叔?”   病房里很安静,这么近距离地对视,她才发现他的整个眼眶是凹陷下去的,鼻子又特别挺,这近乎有点像西方人的长相让她再次不得不感叹,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美男子……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和男性接触得少,他长得这么帅,又那么温柔,她觉得自己有点招架不住了。   说通俗点——她的心头好像从遇到他的第一刻起,就开始小鹿乱撞了。   见她直愣愣地瞅着自己一动不动,他退开一点,别过脸笑,“小花痴。”   “……谁,谁花痴了?”她支支吾吾地顶嘴,可心里却觉得特别虚。   “好了,你就给我安静一会吧,”他伸手帮她盖好被子,“从明天开始我当你的免费地陪带你游A市,保证每个你想去的地方都带你走一遍,所以你今晚就给我好好休息。”   听到他这么说,她心中一跳,理智上想要拒绝,可心里却真是开心得不行,即使知道这一切都不合情理、对她自己一个女生来说也太轻率太危险,可是和他相处的时间却让她觉得比自己之前整个灰暗的人生加起来都要靓丽,她又怎么可能忍心拒绝。   “好吧。”她点头,“除了谢谢你,我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答应得这么快……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他眯了眯眼睛。   “那你就卖吧,我不值钱,说不定倒贴钱人家都不想买。”她一本正经的回答再次惹得他大笑。   “……夏小鹿,你真的很有意思。”   好不容易笑停,他托着下巴,看着她说,状似很认真地说。   **   第二天一早,夏小鹿醒来,在自己的行李箱旁转悠了好久。   本来她一个人来旅行,衣着都准备得很随便,全是T-shirt短裤和长裤,完全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可是从今天开始她要和栗岛出去逛,她穿着那种普通的衣服站在像明星一样的显眼的他旁边,她自己都觉得丢脸。   换上这次带来的唯一一条连衣裙,她趴在梳妆镜前紧张地用自己拙劣的技术化了个淡妆,心里头发誓今天晚上一定要找时间去商场偷偷买几条裙子。   匆匆忙忙地压着点冲出酒店的电梯,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酒店的沙发上静静等着她,他今天还是同昨天一样的便服和黑框眼镜,可即使是这样,她都看到好几个过往的女孩子在回头偷偷瞄他。   悄悄走到他身边,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久等了。”   栗岛抬起头看到她,目光一闪,过了两秒,说,“今天挺漂亮的。”   “扑通”“扑通”……就这么几个字,她的心脏又开始加快速度,话也又说不利索,“……谢,谢谢。”   他忍住笑,从沙发上起身,绅士地朝她做了一个手势,“请。”   两人一同走出酒店,他侧过头对她说,“我们早上去水族馆,下午去付浪谷。”   “好,”她开心地笑,“我都很喜欢。”   水族馆自然是许多游客来到A市必去的景点,现在这个时节中小学生都放假了,整个水族馆都充斥着叽叽喳喳的童声,夏小鹿倒是没被这些熊孩子给影响,认认真真地趴在玻璃前看小鲨鱼和电鳗,甚至把身边的栗岛都给忘了。   “哎你看这条很胖的鱼在这边都十分钟了还一动不动……”等她回过身来想和他说话的时候,却发现身边那个高大的男人不见了。   心里“咯噔”一响,她转过身朝前走了几步,踮起脚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却怎么也没有看到他。   赶紧拿手机给他发微信,她低着头刚打了两个字,忽然感觉自己头顶上多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侧过头,她看见栗岛正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可爱的海豚毛绒玩具、笑眯眯地看着她。   “诺,”他将海豚毛绒玩具交给她。   夏小鹿接过毛绒玩具,心里顿时说不出地一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喜欢这个。”   他一怔,口吻带着无奈又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像个小朋友似的。”   “我本来就是小朋友啊,”她抱着毛绒玩具蹭了蹭自己的脸颊,“要不然你怎么会买玩具给我。”   “好好好,”他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自己怀里,以免她和自己走散,“你看着脚下走路,不要摔跤。”   因为他在护着她走,所以她不经意间背部会碰到他宽厚的胸膛,男性灼热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周身,她不断地用余光偷看他英俊的侧脸,觉得自己整张脸都红了。   “很热吗?”他忽然靠近她,低声问,“你的脸颊和脖子都红了。”   “……不,哦不对,嗯,挺热的……”她侧过脸,因为害羞,声音细弱蚊呐。   “我去给你买瓶水。”带她走出水族馆,他示意她在小花坛这边等自己一下,走向不远处的饮料车。   夏小鹿抱着海豚玩具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他,看他微俯身和卖水的阿姨对话,看他说话时微微勾起的嘴角,绅士地递钱的动作……每一个画面她都仔仔细细地刻进了自己的脑海和眼睛里,连转移一秒钟视线都舍不得。   你完蛋了,夏小鹿。   她听到自己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你好像彻底坠入爱河了,对这个才认识两天不到的陌生人。   …   上午的行程走完,栗岛开车带她前往付浪谷。   付浪谷的特色是充满着浓郁的少数民族文化以及风情,与此同时,这整个地方都建在热带雨林里,布满了热带植物,夏小鹿抱着单反从进去开始就在不停地拍照,瞅着这个少数民族姑娘长得好看、拍一张,瞅着这个植物长得真好真新鲜啊、拍一张,简直是不亦乐乎。   而栗岛跟在她身后,完全充当一个称职的导游,大多数时候不说话陪着她,可在她有疑问的时候,每一个问题都能干净利落地回答她。   “这里真的很原始,”她看着眼前的部落村庄,“有点像世外桃源啊。”   “是这样的,”他点头,“原始到根本不像是一个景点,你看到的少数民族就是每天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所以你看到的都是最真实的。”   “和忙忙碌碌的大城市完全不一样呢。”   “嗯,所以每半年我会抽一天来这里逛逛,哪怕呼吸呼吸这边的清新空气也好。”   夏小鹿闻言,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嗯,真舒服。”   “噗,”栗岛忍不住又笑了,“你怎么会那么逗。”   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发,过了两秒,忽然叫道,“呀,下雨了!”   这里的气候一向是说变就变,前一秒钟还艳阳高照可能下一秒飘来一片云就开始下大雨,而且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匆匆忙忙没带伞,这下可得变成落汤鸡了。   “没事,”就在说话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倾盆而下,他冷静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走,我们躲到前面小屋子的屋檐下避一会雨,这雨很快就会停的。”   就这么一会功夫夏小鹿的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可对她而言,浑身被雨水沾湿的冷却丝毫抵不过被他扣住的手腕处那源源不断的热度。   等两人小跑到屋檐下,栗岛一把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到她的肩膀上,“忍一忍,等雨一停我们就去那边的小店铺给你买一件干衣服换上。”   说完却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有些疑惑,低下头朝她看去,却发现她满脸通红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声不吭。   “怎么了?”他关切地侧过脸,“哪里不舒服吗?”   她屏住呼吸,耳边的心跳声如同雷鸣一般。   见她还是不说话,他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不会是发烧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猛地一抬头,正好撞上他的下巴,而她的嘴唇却阴差阳错地擦过他薄薄的嘴唇。   ……   夏小鹿彻底傻了,愣愣地、直勾勾地盯着他薄薄的嘴唇看。   栗岛揉揉自己的下巴,刚想调侃她一句什么,可看到她看着自己的表情,却沉默下来,神色也有些变化。   下一秒,他伸手将本来披在她肩头的衬衣拿起来,盖在她的头顶。   “你数三二一。”   她红扑扑的脸上满是不解,“三二一?”   “嗯。”   “……三,二,一……”   谁知那个“一”字还未说完,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随着被衬衣挡住视线的黑暗而来的,还有那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   她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感觉到在他的衬衣下,刚刚那柔软的感觉再次触到了自己的嘴唇。   他……在吻她。      ☆、冥王星(四)   第十六章   #   冥王星(四)   **   ……   整个KTV包厢的所有人此刻都选择将脸埋进了手掌里,不忍心再直视这个真实的人间地狱。   站在包厢门口那个瘦高英俊且一脸淡定抱着手臂的人,不是他们A大的“校草童植树”童熙舟大人,还能是谁?   而他们伟大的、可爱的、出身未捷身先死的千世同学,刚刚当着童熙舟以及他们整个包厢的人的面,给予了童大人“功能有问题以及性冷淡”的高度赞扬。   小老虎啊……这一次,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你今天晚上是不死也得残啊!   众人此刻在心中瀑布泪默念。   等刚刚还半醉酒状态的千世看清眼前说话的那个男人的脸时,她的酒就彻底醒了,她大张着嘴、目瞪口呆一脸懵逼地看着童熙舟。   ……怎么会是他?这个该死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空气中隔空对视五秒后,童熙舟放下手臂,淡定地朝前迈了一步。   “停!”千世眼看他要朝自己走过来,赶紧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挡在自己面前,“……我,我警告你,你可别过来啊。”   他听罢,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更加耐人寻味起来,“为什么不让我过来?”   她看着他,心跳越跳越快,心中充满着一种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感的饱涨的感觉,因为就在前面的十分钟,她还陷入在自欺欺人的失恋痛苦里,妄图想把这个男人从自己的脑海中挖去,可谁知道他现在居然就这么简单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还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胜券在握的样子。   “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联想到早上他绝情的脸孔,顿时浑身的刺又竖起来了,她当着他的面,拿起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又“砰”地一声放回到桌子上,“我告诉你童熙舟,我现在再也不用在你面前装乖乖女讨你喜欢了,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干什么都行,你他妈管、不、着!”   “来,黄毛,快去帮我点歌!”她说完,一把拽起身边的黄毛,勾住他的脖子,指示他去帮自己点歌。   整个包厢的人连同黄毛顿时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黄毛觉得自己脖子上那条细细的手臂此刻仿佛有千斤重,他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童熙舟,只见童熙舟面无表情、可浑身都无声地散发着一种恐怖的气场。   黄毛秒懂了他眼睛里的意思:你要是敢听她的话,我马上要你的小命。   “喂!还不快去!”千世醉醺醺又赌气地掐了掐黄毛的脖子。   黄毛被这一声唤得回过神,赶紧甩掉她的手臂,还顺便将她整个人推到童熙舟的面前,“我的姑奶奶你可别陷害我了,赶紧走!”   千世根本不敢相信以前一直把她视为老大的黄毛居然在童熙舟面前胆小成这样,转过身手插着腰怒道,“哈?!你还怕他不成?”   “小拉,黄毛没胆子,你去帮我点!”她此刻将视线转向了双马尾。   双马尾抚了抚额,看一眼童熙舟,叹了口气,“……千世,你就别折腾了,赶紧和童大神走吧。”   这丫头在他们面前张牙舞爪得恨不得爬到天上去,可他们还不知道,只要让她遇到童熙舟,她马上就变身成被如来佛祖捏在手心里的毛猴子,连尖叫着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在看到千世借酒消愁的那一刻,马上就通过关系联络到童熙舟,通知他过来把人带走——虽然千世才是他们的朋友,可他们都希望千世能过得真正开心幸福。   “我靠,你们……”千世看看整个包厢没有一个上前来帮她的小伙伴,气得都快七窍生烟了,“你们……”   可谁知她后面的半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就天旋地转,倒着看这个世界了。   刚刚一直静立着的童熙舟终于出手,将她整个人轻轻松松地抱起来扛在自己肩上,像扛麻袋一样扛着她。   “呕……”倒立的感觉让酒精顺势充满了她的整个喉咙和大脑,她的整张脸都憋红了,一边拼命咳嗽,一边痛苦地用力拍打童熙舟的背,“该死的王八蛋!快放我下来!我要吐了!喂!!”   “谢谢你们照顾她,”童熙舟完全枉顾背上“麻袋”的叫喊,在离开包厢前,淡然地朝众人点了点头,“改天请你们吃饭。”   ……   等他们离开后,黄毛瘫倒在沙发上,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千世这死丫头总有一天得害死我,我发誓刚刚童熙舟恨不得把我的头给拧下来……”   “童大神可真是气场逼人啊……”双马尾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我在思考他请我们吃饭是吃的是什么饭,我觉得肯定不是普通的饭了,难道是满月酒?……”   众人思虑片刻,齐齐点头。   的确……这个狠角色为了收拾小老虎,估计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   从包厢出来直到离开KTV,一路上童熙舟都没有理睬过在他背上拼命又捶又喊的千世,目不斜视地从各式各样人惊异的目光中淡定路过。   等到走到马路边,他终于将背上已经快要奄奄一息的人放下来,双手搂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这个时候的千世已经难受得根本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捂着脖子干呕了好几下,重重地喘息了几口气,慢慢缓解整个人的晕眩。   而童熙舟则自始自终默不作声地揉着她的背,还顺便抚开粘在她脸颊上被汗浸湿的发。   两厢沉默。   过了一会,千世靠在他的胸膛前,眼睛猛地一红。   “我讨厌你……”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童熙舟,我真的特别讨厌你……”   “我知道。”他继续拍着她的背,柔声说。   “你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来?”她的眼泪伴着鼻涕,张着嘴一字一句地质问他,“我已经和你提分手了,我们都不是男女朋友了,你获得了自由,再也不用和你不喜欢的女孩子待在一起,你开心还来不及,干嘛还要来找我啊?!”   “因为我要来阻止你喝酒抽烟、弄坏你自己的身体。”他的眸色淡淡的。   她一听,眼泪掉得更凶,“你有什么资格来阻止我喝酒抽烟?啊?”   “凭我是你最讨厌的人,凭我是最爱你的人。”   ……   绝杀。   千世顶着这张哭得惨兮兮又一塌糊涂的脸,一动不动地看着刚刚说出这句话的人。   童熙舟的目光沉甸甸的、蕴涵着浅浅的光,一点都不像是在说谎。   他刚刚说什么?他说他是……最“爱”她的人?   不可能,她应该是听错了吧……   “……你,你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因为极度的震惊,她甚至都停止了哭泣,只顾着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童熙舟英俊的脸颊上一闪而过一丝绯红,半晌,他低咳了一声,抽出一张纸巾盖在她的眼睛上,“……回家再说。”   “我不要,”她鼻头酸涩,拂开纸巾,抬手捂着自己的嘴唇,“我现在就要听。”   他没搭理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半拖半抱地将她弄进车里,自己也顺便坐进去,对司机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你说啊。”她的心脏此刻已经开始狂跳,可还是不依不挠地追着他让他重复他的心意来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出问题。   “喂,童熙舟……”   “快说啊……”   “听话,”过了五分钟,他终于被烦得不行,靠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对她低语,“再闹我就要在车上亲你了。”   ……   又一次绝杀。   “色姑娘”千世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   等回到童熙舟家里,千世却没了闹他的心思,从玄关脱了鞋就一路直奔他家的洗手间。   整个人趴在马桶边一阵狂吐,一直吐到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她浑身大汗又虚脱,难受得简直要发疯。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在我视线外的地方喝酒。”童熙舟此刻跟着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抱着马桶像个疯子一样的人。   在刚刚大闹大哭一场之后,酒精的后劲却彻底起来了,千世笑得傻兮兮地看着他,打着嗝、结巴着说,“你,你长得真好看呀……可我,我不要听你的话。”   ……   童熙舟额头青筋迭起,可还是强忍着什么话都没有说,走到她面前取下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她的脸,将她打横抱起。   一路将她抱到他卧室的床上,他放下她后,将垃圾桶拿到床边,“要吐朝这里吐,等我一分钟。”   “嘿嘿……”某人还是在傻笑。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感慨自己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把这小丫头搞得这么狼狈、到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等他卷起袖子,抱着脸盆、水和替换衣服走进来,千世已经抱着垃圾桶在唱歌了……   他将脸盆放在床头柜上,扯下她怀里的垃圾桶扔在一边,将毯子盖在她身上,小声呵斥她,“别动,我先帮你擦擦脸和身,等会把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噢……”她晃着胳膊,任由他帮自己擦脸,一边在嘴里嘟囔,“我口渴,我想喝水……”   “一件一件来,”他帮她擦了脸和背脊,将水杯递到她嘴边,“喝慢点,别呛着。”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然后,童熙舟将杯子放回去、也坐到床上,将她拖过来按到自己怀里、开始解她衣服上的扣子。   “你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呀……”千世迷迷蒙蒙地看着他,一边不配合地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   他听着耳边她柔软的声音,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   他手指触碰到的地方,是她白花花的皮肤和诱人的若隐若现之处,也是他上一次到了嘴边也没有吃下去的绝世美味。   “……别动。”努力用理智克制自己说她现在在醉酒、绝对不能有非分之举,他眼眸掠过她柔软的胸脯,嗓音沙哑地说,“乖,我要帮你擦身,再给你换衣服。”   “……我不要换衣服……”她半眯着眼睛依旧不听话地磨蹭,手还在床上动来动去,忽然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某个硬邦邦的地方。   “嘶——”   童熙舟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可千世却丝毫不知道刚刚自己碰到了什么,依旧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童熙舟快要把自己的牙齿都给咬碎了,此刻再也动作温柔不下来,迅速粗暴地帮她脱下身上的脏衣服,目不斜视地用毛巾用力擦了擦她的身体,帮她套上自己的长袖衬衫,将她整个人都裹进被子里。   “小混蛋,等你醒酒了之后我再和你慢慢算账……”   抱着被子和她,一向温尔文雅的人咬牙切齿地亲了一口她的鼻子,低喘着道,“连带着你关心的功能问题一并算了。”      ☆、海王星(四)   第十七章   #   海王星(四)   **   恩恩爱爱地和好后回到家里,千祁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章鱼烧,辛垣则去浴室洗澡。   吃完了章鱼烧,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拿起手机低头一看,居然是好几天都音讯全无的她的堂妹千世发来的。   【姐姐你好,我是童熙舟,千世男朋友,小老虎现在被我摆平了,接下去我们俩会一切顺利的,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照顾她。】   千祁一惊,心中不禁感叹她家堂妹看上的这位学霸男神果然不是等闲之辈,看这淡定成熟的用词语句就能想象他是怎样轻而易举地就把千世驯服得服服帖帖的。   他俩一切都好就好,心里这么想着,她心情颇好地也准备回一条消息过去。   “笑嘻嘻地在看什么呢?”从浴室出来的辛垣走到她身边。   千祁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看向他,笑吟吟的,“小世的男朋友给我发信息说他们和好了,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感觉也是真心诚意喜欢真实的小世的。”   辛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淡然地点点头,“嗯,他以后进门还得管我叫声姐夫。”   她“噗嗤”一笑,掐指算了算年龄,发现辛垣还真是比童熙舟小一岁,这辈分至此是彻底乱了……   “其实我昨天刚发现,童熙舟是我的高中学长。”   “……”千祁一脸懵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从来不关心其他人的事情,所以那时候根本不认识他,只是一直听说上一届有一个万人迷学长,每天都有小姑娘满世界追着他跑、可他眼里只有圣贤书、把所有女生都拒之门外,”他摇摇头,“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栽在千世手里,真是为他的后半辈子捏一把汗……”   对于他而言,自己的学长搞上了自己女朋友的堂妹这件事本身就很奇妙,虽然千家两姐妹长相都很可人,可是精灵古怪又自带小恶魔属性的千世却压根不是他的菜,在他的眼里,全世界就只有千祁这么一个女人对他胃口。   “……你也是万人迷啊……”她听了他的话,小声嘀咕。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招女孩子惦记,每次他们一起出去走到哪都有很多女孩子回头看着他红着脸指指点点,她刚做他家教那会每天都能看到他的包里有数不清的情书巧克力,虽然最后都被他扔了……要说童熙舟是万人迷,那他也一定毫不逊色,只是他自己压根不在意而已。   “吃醋了?”辛垣看着她的脸,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   他刚从浴室出来,没有穿上衣,只穿着一条家居裤,头发湿漉漉地还在滴水,这半裸美男的景色让千祁看得口干舌燥,索性在他调戏的目光中闭上了眼睛。   “怎么?”他笑,“这是在求吻吗?”   她红着脸“哼”了一声。   谁知道,下一秒,他忽然将自己正在擦头发的毛巾恶作剧般地扔在了她的脸颊上,遮住她的眼睛。   “喂……”   千祁被毛巾遮着什么都看不到,刚想抬手把毛巾拿开,却忽然被他吻住了嘴唇。   辛垣用一只手挡住盖在她眼睛上的毛巾,轻轻地咬开她的嘴唇,暧昧又挑逗地亲吻她。   她在毛巾湿热的温度里,感觉到被他亲吻着自己的快要烧起来了。   千世曾经评价过辛垣——这个男人是绝对的猛兽系,狮子一样的男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反抗翻身的那一天。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就是喜欢上了这样的他,喜欢得心尖都疼了。   好不容易一个吻结束,他拿开毛巾,坏坏地笑着低头看喘着气、像虾米一样红透着脸的她。   “那……我的补偿呢?”他靠近她,声音沙哑地问道,“刚刚你答应过我的。”   她别过脸,声音细弱蚊呐,“……我不太会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啊……”   他越靠越近,亲亲她的脸颊、耳朵,故意将声音放得很低,“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啊,你告诉我?”   ……鬼才相信这头满脑子下流东西的猛兽不知道呢!   千祁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可终于还是败给了他那火热又期待的眼神,良久,她赤红着脸,慢慢蹲下身体,然后伸出手放在他家居裤的腰际,轻轻往下拉。   一瞬间,辛垣的眼睛里折射出了如同狮子看到猎物一样、简直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的热。   ……   在他快要濒临爆发的边缘,他终于低吼了一声,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拽起来翻过身,直接粗鲁地把她按倒在了沙发上,从后压了上去,狠狠折腾。   这一个晚上,因为她特别认真努力的“补偿”,辛垣彻底疯了,连她当中数次哭着喊停都充耳不闻。   第二天早上,等她醒过来后才发觉,他们俩居然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也不知道他是从哪胡乱找了一条毯子裹着她免得她着凉,他自己干脆是裸睡的。   千祁稍微动了动,发现自己居然连腿都抬不起来……   她很清楚,某人在这种事情上只要被挑逗得激动起来、是根本没有节制可言的,但他就算再累、第二天早上起来也永远都是神清气爽,可她就惨了。   “醒了?”她一动,辛垣也立即就醒了,此刻他搂着她,低笑着在她耳边呵了一口气。   她一想到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立即红着脸别过头,把他的脸推开。   “疼?酸?”他不气馁,凑回去继续调戏。   “我的腿都抽筋了!”一向温柔的她都忍不住愤怒地说,“你不能这样,你明明知道我今天还要上课呢……”   “好,我的错……”他一边说着,一边亲亲她的手腕,权当是在哄小孩儿,“我的错,我等会抱你去洗漱,嗯?”   她不说话,闷着头又甜蜜又生气。   “别生气了,”他一手抱着她,一手从茶几上把手机捞过来,“来,给你看一样东西。”   “诺,”他将手机递到她面前,“今天晚上我们学院要搞什么变装咖啡屋活动,硬是要我穿这套衣服,连辅导员都来游说,实在是推不掉。”   千祁拿过他的手机一看,只见照片上的他竟然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的执事服,手里还拿着一本菜单正在和人说话,虽然他脸上的表情是一副蹙着眉完全不耐烦的样子,可是就算这样还是迷人到让人移不开眼睛,天知道她如果在现场亲眼看到的他会有多帅。   本来还生着气的人,瞬间没出息地被男朋友的美貌俘虏得神魂颠倒。   辛垣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此刻勾着嘴角,继续诱惑,“想来看么?”   千祁捧着他的手机,用力点点头。   她还想偷拍他照片设做自己的手机屏保呢。   “好,那你放学后就直接坐车来我学校,到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校门口接你。”他放下手机,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往浴室走。   “嗯嗯,好。”千祁开心地应声,完全把自己昨晚被他折磨得腰酸背痛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他的执事服变装,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好不好?   **   因为晚上有一件天大的好事值得期待,今天千祁一天在学校里上课都格外精神饱满,脸上也不自觉地挂着一抹比平时更灿烂的笑容,直引得她的学生们都相继来调侃她春光满面。   她笑嘻嘻地应对学生们的调侃,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事没事总会低头看看手表,希望时间能够走得快一些。   总算等到了放学的钟声,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包,飞快地就消失在了办公室。   而一路往楼下冲的时候,因为跑得太急,她还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啊呀,不好意思!”她赶紧和对方道歉,“你没有磕伤吧?”   这么说着一抬头,她发现这人居然是唐信。   在昨天发生了那一茬之后,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唐信一动不动地站在比她低一格的台阶看着她,眼底里印着深深浅浅的光,而她咬着嘴唇,本来在嘴边快要脱口而出的下一句关心也停住了。   “老师是急着去看他么?”过了半晌,他淡淡地问。   千祁心里一抖,有些回避地别过头,却坚定地“嗯”了一声。   他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从她身边离开,“你走好。”   她轻轻握了握楼梯的扶手,抬步朝下走去,却在拐角处听到了身后他追加的一句话,“我不会放弃的。”   千祁的脚步瞬间定在原地,过了一会,她没有回头去看他,更快地朝楼下走去。   说内心没有动摇那肯定是假话,被自己的学生大胆告白是她没有想到过的事,但是她早就有了自己最爱的人,那个人也比谁都珍惜她,其他的任何男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可能再让她为之心动。   哎,希望那个男孩子能尽快想明白吧,他还那么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现在只是走进了一个错误的情感误区而已。她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   等到了辛垣的学校门口,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拨通他的电话。   “等我,五分钟。”他接起来,温柔地说了这五个字,就挂下电话。   千祁站在他学校门口,看着来来往往这些年轻又朝气的面孔,在原地不停地踱步,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们都确定恋爱关系两年了,可每次看到他时,她还是会像初识的那样紧张又羞涩。   五分钟后,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与此同时她身边经过的女孩子也都立即骚动了起来,有些甚至还停下脚步、捂着嘴激动地交头接耳。   “你来了,”穿着执事服的辛垣很快来到她的身边,他估计是刚换上衣服,连领带也没有打好,可这么个松松垮垮的装扮,却比正儿八经地系领带更耐人寻味数倍。   千祁觉得自己的鼻血都快要飚出来了,她心跳加速得连赞扬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那些女孩子的羡慕惊叹声也清清楚楚地传到她的耳里——   “这个不是辛垣吗?”   “啊我知道!我们的新晋校草,真人简直帅得一逼啊……”   “我的天他为什么穿着执事服?!!我的开关都被开启了!”   “等等难道没人发现这是他女朋友吗?”?“什么?!女朋友?我们学校的?”   ……   “饿不饿?”他对周遭所有的声音都充耳不闻,此时自然地牵过她的手,递到嘴边亲了亲,带着她往前走去,“我让他们帮忙点了外卖,都是你爱吃的,等会去活动教室那边就可以吃了。”   她点点头,还是一副脸红通通、木愣愣的样子,辛垣心里觉得好笑得不行,将她搂进怀里,掐了掐她的腰,“傻了?”   千祁抬起头看着他,大眼睛里泛着水汪汪的光泽,“……我都不敢看你。”   “为什么?”他笑着问,眼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只有面对她时才特有的温柔宠溺,“你不是最喜欢看了么?”?   她咬了咬牙,心里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帅气的男人会是她的男朋友,她发誓,刚刚他们一路走过来,每一个经过的女孩子都想成为他的女朋友,可是他是她的,这一点让她喜悦得发狂,可因为太开心了,开心得她反而觉得有些害怕。   “不看我?不看的话,等会你去穿制服给我看,”他捏了捏她的手,坏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兔女郎的制服,你穿那个肯定好看。”      ☆、天王星(四)   第十八章   #   天王星(四)   **   早上起床,沈池希半眯着眼睛在浴室里刷牙。   漱完口,她拿起毛巾擦脸,擦到一半时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只见那人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又一脸淡定地飘了出去。   ……   沈池希一脸汗颜,人也瞬间清醒了,她将毛巾挂上架子,一低头,就看到原来只放着一个牙刷杯子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多了另外一个杯子,两个杯子,一个粉色,一个蓝色,正依靠在一起,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亲密。   她的目光轻轻闪了闪。   “牙膏要用完了,”等她出了浴室,Weiking在餐桌旁边倒咖啡边说,“厨房的洗碗刷也快要用完了。”   “我今天晚上下班之后去买,”她路过餐桌边,拿起他倒好的咖啡喝了一口,走进卧室。   打开衣柜,她随手挑了一条白色连衣裙,等快要合上衣柜的时候,她目光一顿,就见她自己的衣架旁多了好几个衣架,挂着男士的衬衣、西装外套,下面的柜子上还整齐地叠着袜子和好几条西裤。   合上衣柜转过身,她看到他手里拿着咖啡杯,正靠在卧室门口、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注视着她。   沈池希见他一副赖着不准备走的样子,倒也丝毫没有羞怯,大大方方地直接伸手在他面前脱下了自己的睡衣和睡裤。   Weiking在晨光中微微一笑。   “我总觉得你想过来帮我穿,”她伸手拿过胸衣和裙子穿上,微微俯身开始穿连裤袜。   “你的直觉没有错,”他放下咖啡杯,慢慢走到了她的身后,此时伸出手握住了她在穿连裤袜的手,顺着她的手势慢慢滑过她的大腿内侧,暧昧地摸了摸。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快了一拍,轻轻打开他的手,“……你老实点,现在要是来一发我就得被开除了。”   “是有这个可能,”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而且你太低估我了,这一开始,一发是停不了的。”   她穿好连裤袜,伸腿踹了他一脚。   他的反应却是极快,伸手握住她的腿往后一拖、把她拽到自己怀里,靠近她的耳边问,“今晚几点回来?”   他的气息暖洋洋的,贴近自己的衬衣上还有好闻的淡淡香味,她咬了咬嘴唇,态度却不由自主地放软了下来,“……尽量早点。”   “好,”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放开她。   两人一起走到玄关,她穿上鞋子,终于忍不住说,“我真的觉得自己包养了一个小白脸。”   虽然时至今日,她连一分钱都没有付给过这位陪她夜夜笙歌的小白脸……   Weiking抱着手臂,意味深长地微笑,“你知道我不小。”   沈池希翻了个白眼,“臭流氓。”   “我今天晚上想看《蓝莓之夜》,”在离开之前,她忽然这么说。   “王家卫导演的那部是么?”他点点头,“我等会下载到笔记本里。”   “我还想吃附近那家烧烤,”她又说,“就是有芝士焗扇贝的那家。”   “好,小容烧烤是吧,”他照单全收,“我会叫外卖的。”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流露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推门出去。   #   在窗边目送她的身影离开小区,童御走进卧室。   十分钟后,一个器宇轩昂又衣着高雅的男人走了出来。   出门之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老陈,我现在走过来了。”   “好的,童总,张秘书也在车上等你。”   一路走到富首路和南家路的交叉口,就见一辆黑色的低调奢华轿车正停在路边。   “童总早上好,”陈司机在车边恭敬地帮他拉开车门。   “早上好。”   他坐进车里,就看见张秘书坐在一旁,恭敬地向他道早安,并将帮他准备好的热腾腾的早餐递给他,“童总早。”   “今天的行程大致如下:早上进公司从9点开战略会议到11点结束,11点至12点见林董事,中午和人力资源部领导团队聚餐,下午分别和总裁、首席财务官、市场部副总裁开会,5点左右有一个销售部副总裁候选人的面试。”   童御吃着早饭听她说话,目光忽明忽暗,忽然冷不丁地说,“你知道在哪里有下载《蓝莓之夜》的高清片源吗?”   一向超然淡定的张秘书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回答道,“……我知道。”   “那就好,帮我下载一份放到移动硬盘里给我,我记得现在网上很难找正版片源。”他微微颔首,后又道,“老陈,晚上6点你送我去一趟公司附近的大超市。”   然后,他拿出手机给沈池希发了一条短信。   【我会去超市买牙膏。】   沈池希的短信也回得很快:【谢了,大白脸】。   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嘴上说没用,我喜欢别的谢法。】   沈池希:【……白眼表情】   对话到此,童御收起手机,就看到张秘书一脸无法掩饰的惊恐和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了?”   “童总,”张秘书抚了抚额头,“老实说,自从前段时间,您说您有了陪人睡觉的第二职业时我就想问您了,您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整个公司最英俊和最工作狂的金字塔顶端男神童总,不仅开始不在自己位于滨江的豪宅里住,取消所有在凌晨和夜晚的国际电话会议改作邮件沟通,还天天行踪诡异、说出来的话也和以前完全不在一个路子上。   她作为执行秘书跟了童御整整六年,看着他自二十九岁就成为了公司史上最年轻的副总裁,这个老板在她的眼里其实一直都是严谨、稳重、毫无漏洞、生活几乎像机器人一样刻板、甚至有点不食人间烟火、无情无欲的人。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从前段时间开始,她的老板不仅经常问出十分生活化接地气的问题,而且每天总像是被什么勾着魂一样,连上班的时间都会时不时拿手机出来发短信。   她并不是公司里唯一一个有这种感觉的人,就连其他同事都说,感觉童总的整个气场都有点变化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童总谈恋爱了?不管不顾地爱上了一个女人?……不会啊,童总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把区区一个女人放在心上且如此珍视啊?   “富首路那家小容烧烤挺好吃的,”   良久,童御调整了一下坐姿,舒适且淡定地回了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推荐你们去吃。”   张秘书:……   陈司机:……   两个一脸懵逼的人对视一眼,彻底凌乱了。   我的妈,童总这种生活得如此健康拒绝油腻的神仙居然开始吃小老百姓热爱的烧烤了?!   **   晚上等沈池希披星戴月、紧赶慢赶地赶回家,她发现牙膏有了、洗碗刷有了、小容烧烤有了……连《蓝莓之夜》也有了。   而那位似乎无所不能的“哆啦A梦”大兄弟,正穿着一条浴袍从浴室里慢条斯理地晃悠出来,走到玄关、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回来了。”他摸摸她的头发,靠在她的头顶低眉微笑。   沈池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气,还有那源源不断的热度,觉得自己一天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似乎都消失了。   离开家、一个人住,守着这座空房子,每天对着空荡荡的墙壁、相对无声,她已经数不清她自己一个人这样过了多少年了,而现在却突然有这么一个人,每天都在她的家里等着她回来。   良久,她闭了闭有些发热的眼睛,也伸出手回抱住他。   “真没想到,”Weiking此刻低低轻笑,“我们的铁金刚居然也有这么乖顺的时刻。”   沈池希埋在他的胸膛里翻了个白眼,嘴角却也勾了起来,“少臭美了。”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内心是个多么坚强的人,只是因为没有人敢走近她,所以他们才没有发现那坚强只是一个虚无的盔甲,一旦有人走近了她的心,只要轻轻一碰,这盔甲就落地了。   他的出现,才让她意识到她居然是那么地寂寞。   ……   吃了烧烤,看完电影,两人窝在床上顺其自然地接了一个吻。   接完一个烧烤味的吻,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好困。”   “去刷牙睡觉?”Weiking半靠在枕上低声问。   “嗯,”她点头,刚从床上爬起来,又躺回去,故作镇静地说,“今天……不做吗?”   他听了之后扬扬眉,调侃道,“我怕你做到一半睡过去。”   “……”她本来想直接扒他衣服争口气的,可是手伸到一半,还是缩了回去。   她真的是太累了,这两天的一个项目几乎让她心力交瘁。   “好了,快去刷牙吧,都说了来日方长,这么猴急做什么?”他笑吟吟地将她整个人抱下地,示意她去浴室。   等她进了浴室,他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查看张秘书刚刚发来的微信。   张秘书:【童总,后天你去美国出差的机票酒店都已经订好了,行程细节已经全部发送至你的邮箱,请注意查收,有任何问题请随时告诉我。】   看完微信,童御揉了揉眉心,后天美国总部就会在洛杉矶召开公司一年一度的全球人力资源大会,作为大中华区的老大,他必须准时出席。   打开邮箱扫了一眼行程,除了三天的大会时间,他还要在洛杉矶呆满一周约见总部的其他高层,这是一向的惯例。   七天,加上来回的飞行时间,一共九天。   他蹙了蹙眉头,将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   …   等沈池希从浴室里出来,他已经放下了手机,静静地看着电视。   “后天我想去次屏隆路新开的日料店,据说那家店即将成为T市第一日料。”她擦着头发,一屁股在床上坐下,语气轻松地道。   他看着她,斟酌了一会,道,“小希。”   “嗯?”   她心不在焉,趁着擦头发的空隙偷瞄了一眼他裸露在浴衣外的胸膛,妈的,真想摸一把,等会就摸……   “我从后天开始会离开几天。”   他的这句话话音才刚落地,她擦头发的手就顿住了。   离开几天,怎么突然要离开几天呢?   沈池希放下毛巾,奇怪地看向他,可过了一会,她的眼神就慢慢变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彻底忘记这个男人的职业了。   因为每一天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她的家里,甚至这一段时间他还一直都待在这儿压根都没有离开过,因为过得太安逸,太舒服,太习惯了……以至于她都已经快忘记,这个男人并不是她的丈夫,她的男朋友,她的朋友,她的亲人……他甚至并不是她的任何人。   他还有更多的……女人,像她一样的存在。   沈池希目光越来越冰冷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却很平静。   空气里的气氛突然就有些转变。   他动了动唇,眼底有波澜闪烁,他似乎想要和她说什么,可刚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手臂,她却立刻甩开了他的手。   “小希。”Weiking叫她。   她装作充耳未闻,拿起毛巾折返回浴室。      ☆、水星(四)   第十九章   #   水星(四)   **   因为你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所以只要拥有了你,我便会坠入地狱。   安弦的眼泪渐渐凝固在她的脸颊上,她看着他,静默原地,一言不发。   他们相对立地看着彼此,像是过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栗林迈开步子走到她跟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喉结微微滚动。   “小弦,或许你会觉得我的想法根本不可理喻——我们之间根本从未开始过,我又怎么能就如此轻易地判定这结局一定是无果而终?但是可笑的是,我却真的连试一试看看这结局的勇气都没有,连一分一毫都没有。”他的声音从未有过一刻显得如此无助而绝望,“你现在想打我,想骂我,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七年的痛苦和纠缠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耽误了你,让你日夜痛苦,让你心碎,但是我发誓,我可以用我的后半辈子补偿……”   “栗林。”安弦突然打断他,她闭了闭眼睛,抬手轻轻拂开他的手。   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   那种表情,像是已经彻底放弃了什么。   “栗林,整整七年。”   “七年,不是七天,不是七小时,这七年我每天都过得像一个没有自尊的女人,心里想的是或许我们真的这辈子都没有缘分,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我……而今天,你却忽然告诉我,你将我的心如此践踏的原因,只是因为你太爱我了,却不敢和我开始……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天杀的狗屁理由吗?”   她脸上的表情逐渐由悲伤变成愤怒,“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想通了你七年都没有想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是从何得来你七年都没有得到的勇气,如果说我对你今天说的话完全不为所动、那肯定是在自欺欺人,可是栗林,我是人,我也有活生生的思想和血肉,我的心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心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你不能够这么自私。”   栗林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听着她锋利的字句,深邃的眼眶里也渐渐发红。   “就在今天之前,我已经决定彻底放弃你了。”她后退了一步,“我每一天都在告诉自己,我必须往前走,我知道,我也许不会那么快就习惯于不再爱你的生活,但是我会努力去习惯。”   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其实是最可怕的事情,习惯就像慢性毒药,深入骨髓,侵入血肉,想要彻底忘记,需要具备将自己整个人都重新拆开组装一遍的勇气和觉悟。   可是她爱过了他,她尝过了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求而不得,她也已经什么都不再害怕。   “我们各自都后退一步,你不要再逼迫我,我也不会再为难你,再次相遇的时候,我们都好好地面对彼此,好不好?”良久,她声音沙哑地说。   他注视着她,看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和五官,像是要把她刻进自己的眼睛里。   “小弦,我知道你还是不会原谅我的,即使我已经抛去了所有、抱着无路可退的心来到这里?”他问。   她不说话。   “所以你以后,总有一天会忘记爱我的习惯,对不对?”   “就算很难很难,你还是会努力去让自己喜欢上其他人,对不对?”   “你会对他笑,为他亲手做饭,为他花费心思,粘着他,只记得他一个人的好,对不对?”   “你会嫁给那个人吗?做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吗?”他就像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小孩,不断地、一个接一个地问着她,“他会不会好好对你,他会不会让你慢慢地也爱上他呢?”   一字一句。   安弦的心在滴血。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过身,按了电梯的按钮。   “叮”地一声,电梯门慢慢打开,她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小弦啊,”   在电梯门逐渐要关上的时候,她看着门外那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上慢慢滑过一丝泪光,“我还是迟了,对不对?”   电梯门轻轻合上。   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唇,放声大哭。   **   日子悄然流逝,栗林没有再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   而在所有的潜在对象中,安弦最终选择了沉稳的IT男开始进入下一阶段的交往。   从最开始的微信聊天,慢慢转变成会在下班后的夜晚一起吃个晚饭,或者看个电影,IT男以前因为专心学业而并没有交往过过多女孩的经验,很多地方都显得有些笨拙,可是却能让她更容易地看清他满满的诚意和认真。   和IT男相处的时间,和之前那些她胡乱交往的对象不同,总会让她觉得意外地放松和平静。   或许是之前七年的那段感情太让她耗费心力了吧,IT男的小小笨拙,反而还会让她觉得有点可爱。   “真正对的结婚对象,就是这种男人呀。”在公司的茶水间里,同事们都这么对她说,“最终会和你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个人,不会是那个带给你轰轰烈烈爱情的人,而是知你冷暖,让你觉得在他身边安心又安宁的人。”   “你想要这样的生活还是让你的心每天都提心吊胆、患得患失的生活呢?”   ……   她不想非要给这些问题找出一个答案,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   周五的晚上,IT男来公司接她下班去一家城中新开的泰国料理店吃晚饭,这位笨拙的男士这一次显然是做足了功课,除了好吃又丰盛的晚餐外,在上最后一道甜品时,他还特意让店家准备了一朵玫瑰放在甜品边,且玫瑰上插着一块写有她名字的金色小标牌。   “谢谢,”她拿起那朵玫瑰,微笑着对他说。   IT男很紧张,额头上还慢慢流有汗渍的痕迹,大概斟酌了好几秒,他才结结巴巴地对她说,“不……不客气,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很无趣的人,虽然送了花也不代表我就不无趣了……而且我知道你肯定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一定收到过很多比这好得多的花……”   “心意是最重要的,”她拍拍他的手背,柔声说,“谢谢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我很喜欢。”   小伙子听到了出乎他意料的回答,一瞬间脸庞上立刻就绽放出了心底里的开心。   这明晃晃的笑容,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么容易被看穿心思的男人安弦真的是第一次遇到,以往她交往的对象无不都是撩妹高手,深谙爱情中的进退与掩藏,可是这么直白的心思,却让她更加不舍得去要求这位想方设法地苦恼着为自己做更多的男人。   她想起来,她曾经也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过一个人。   晚餐结束后,IT男送她回家,等到了她家楼下的时候,她解开安全带,发现他正一脸聚精会神地看着她,连眼珠子也不动。   “怎么了?”她觉得好笑,松开安全带。   “……我,”他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我,我可以吻你吗?”   安弦听得一愣,过了两秒,她“噗嗤”一笑。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说很唐突也很没有风情,可是我真的很想吻你,但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愿意接受,我怕你讨厌我,所以我……”   “没关系,”她微微探身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我愿意接受。”   然后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再度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他红着脸,心满意足又不好意思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抱歉,我真的真的很开心啊。”   安弦其实以为他会直接吻自己嘴唇的,可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珍视她、只敢亲吻她的脸颊。   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她忽然凑过去也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笑着打开车门,“那,下次见。”   合上车门转过身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车里的人凝固在原地,并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像个活生生的大傻瓜。   她忍不住伸出手敲敲车窗,再次对他笑出了声。   而她并没有看到,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她所在的公寓大厦的小花坛转角,有一个人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那人的眼睛里此刻充满着无法抑制的悲伤与汹涌的嫉妒。   …   等上了楼之后,她刚放下包,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心中以为是IT男打来的,她看都没有看来电显示,拿起手机接起就贴在了耳边,直接轻笑着调侃,“怎么?还在发愣吗?呆子?”   “……小弦,我是妈妈。”安母此刻在电话那头说,“啧啧,这又是刚和哪个男朋友分开啊?”   她一窘,道,“……没有,就之前和你们说过的那个IT男……”   “哟,居然还在和他相处啊?”安母很惊讶,“以你的个性不应该早就换了第三个了吗?这次怎么能相处那么久?”   “不知道,”她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将腿搁在茶几上,“可能是因为他太傻太老实了,总忍不住想逗他。”   安母听完,沉吟片刻,说,“小弦,你这会是想真正安定下来了吧?”   “嗯。”她从来不会对爸妈他们掩埋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好,”安母说,“我和你爸都很支持你,选一个你喜欢的又对你好、会好好照顾你的人结婚,我们俩就放心了。”   和安母再聊了几句,她忽然听到安母的音调变了变,“扯了那么久,都忘记跟你说我打电话来的重点了。”   “洗耳恭听着呢,”她说。   “那个……你栗叔叔和栗婶婶离婚了。”安母说,“我和你爸今天早上刚得知这个消息,是你栗婶婶打电话来告诉我们的。”   她浑身一震,整颗心都猛地“咯噔”了一下。   ……栗林的父母,离婚了?   “其实,据你栗婶婶说,他们两个人从七年前起就一直是分居的状态,虽然名义上一直没有办离婚证,但是实际上早就已经没有感情、和平谈妥并分居至今,一直到昨天,他们俩才正式去办了离婚证,决定真正结束这段婚姻关系。”   “他们一直都瞒着我们,每次见面时也都是假装维持着这段婚姻,说实话我和你爸爸今天一天都非常震惊,我们和他们俩认识了几十年,他们俩是从青梅竹马的时候就在一起的模范夫妻,连我们和他们关系那么亲近都完全感觉不到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东西竟然都是假的……而且我们还很担心栗岛和栗林会怎么想,虽然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但是……”   安母的一字一句,像针扎一样刺进她的心脏,那些好不容易已经开始结了疤的伤口,在这个夜晚,又再次开始突突往外流血。   安弦紧咬着嘴唇听着安母的话,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弦,你赶紧打个电话关心关心你栗林哥吧,你们从小玩到大,碰到这种事情,他一定很需要别人的关心啊……”      ☆、火星(四)   第二十章   #   火星(四)   **   初吻的记忆是最美好的,对于很多女孩子来说,那种第一次像耳边出现雷鸣闪电一样的感觉,以及那个对象,都足够她们记一辈子。   等夏小鹿从像在万里高空上坠落后的感觉中脱离出来的时候,她看到的依然是在黑暗前看到的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有那抹熟悉的似笑非笑。   ……原来她真的不是在做梦。   刚刚,刚刚……栗岛和她……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她吞了一口口水,抿了抿自己还湿润温热的嘴唇,脸一瞬间红得要爆炸。   怎么办,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艳遇吗?……和一个刚刚才认识两天的男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接吻了,而且这还是她的初吻。   虽然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对这个男人一见钟情了……而他吻了她,难道代表他也喜欢她么?   十八岁的夏小鹿,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被人生第一次与恋爱相关的情感,冲击得手足无措。   栗岛将她所有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此刻他退开一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里的阵雨就如栗岛所说,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很快就停了,屋檐外的付浪谷散发着雨后清新的气息。   “走吧,去帮你买一件这边少数民族姑娘的衣服换上,免得受凉。”他在她沉默不语的紧张与脸红中,自然地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双手的温度交叠在一起,让夏小鹿浑身一颤,可是她看了看他俊逸的侧脸,咬了咬牙,却也用力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来到前面的一家服装店,栗岛帮她选了一套衣服让她进去换上,等换好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栗岛已经穿上了男士的服装,正靠在墙壁边等着她。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闻声抬头,视线在她的身上停了两秒,很快绽放出笑容,温柔地说,“好看,就这套吧。”   旁边的店员一边帮他们结账,一边对她说,“你男朋友的眼光真好,你皮肤白,穿着特别好看。”   她又是一颤,抬起头偷瞄他的表情,发现他一脸淡然微笑地结账,也没有想要反驳店员的意思,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惊喜和甜蜜。   两人接着再在付浪谷四处逛了逛,吃了好吃的特色点心,她也拍了很多照片,一直到六点左右两人才准备出发回市区。   在出发前,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她在车里边听音乐边等他,这个电话持续了很久,等他回到车上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变化,似乎看上去心情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我送你回酒店。”他发动车子,对她说。   夏小鹿是个很敏感的人,听完这六个字,她就更能确信,他现在的心情不太愉快。   一路从付浪谷回到市里,他都没有怎么说过话,直到车子停在她的酒店门口,他才勾了勾嘴角,对她说,“今天玩得很开心,但是你也应该很累了,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到酒店的房间,她扔下包,仰面倒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还以为能和他一起吃个晚饭再回去,要说她的心情不沮丧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想要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会,才会先送她回来的。   那么轻易就能够影响到他情绪的……会不会是他前女友的事情呢?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心里有些酸涩地翻了个滚,趴在床上。   …   无精打采地洗了澡、看了电视,她连吃晚饭的胃口都没有,换上便服,背了个小包就出门了。   离开酒店,她一路慢慢地散着步,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一抬头,居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栗岛的甜品店门口。   ……她这么一个路痴,却已经将这一条路给记住了,真是不可思议。   甜品店已经打烊了,可是透过磨砂门却能发现店里还有微弱的灯光,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推甜品店的大门。   门没有锁。   她慢慢走进店里,发现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开着一盏台灯,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坐在台灯旁。   走近了才发现,桌子上放着好几个空酒瓶。   她一屁股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本来正撑着额头的栗岛听到声音,微微一怔,抬起头看到是她,他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讶,可过了一会,他的眼睛轻轻掠过一丝光。   “居然认得路?”他看着她,低哑着道。   一股酒气从他的身上扑面而来,夏小鹿有些心疼,蹙了蹙眉,说,“嗯,认得。”   他笑了笑,“晚饭吃了么?”   她摇头。   “刚刚夜宵买多了,我去给你拿过来。”他说着就要起身,可是却被她一把拽住手,拉回到椅子上。   “我现在不想吃,”她正面迎上他的目光,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你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愿意和我分享吗?”   栗岛看着她,眸色深深浅浅地变幻,过了一会,他淡淡地说,“没有很不开心,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也是不开心啊,”她一急,居然直接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难道是因为你的前女友要结婚了?”   他听得一怔,过了一会,“噗嗤”一笑,“当然不是……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啊?”   夏小鹿听到他的回答,心里瞬间有一块大石头落地,可是她也后知后觉地听出了他话里调侃的意思,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看着她生动又毫不知道如何掩饰的表情,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柔软下来。   “谢谢你关心我,”他伸出手,轻抚了抚她的脸颊,然后收回手。   她心底一暖,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我可以帮你分担。”   栗岛沉默了一会,将桌上的空酒瓶都收拾掉。   然后,他起身去帮她热了夜宵拿过来,等她开始吃的时候,他才开口,“我爸妈今天离婚了。”   她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当时我听你说到你的家庭状况时,会有感同身受的感觉。”他喝了一口水,“我父母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没有感情、婚姻变得名存实亡,虽然他们从未在我和我的弟弟面前进行过激烈的争吵或者和我们明明白白地说开,但是我们一直都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我们虽然都很难过,但是也明白我们没法去干涉我们父母之间的事情,尤其是感情,谁插手都是没有用的,今天的正式离婚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   “只是还是会觉得很难过。”她心中泛酸,放下筷子,“我也一样。”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他们俩年轻时是青梅竹马,当时也是因为互相真心爱着彼此才结婚的,可是到了今天,彼此都已经年过半百,却还是坚持要用如此正式的方式宣布结束这段关系。”   在这个世界上,最令人难过的永远是曾经认为最美好的、小心呵护着的东西,到了哪一天,却坚持要用最决绝的方式将它打碎,就仿佛说着,那曾经再让人心动的美好,都只是一个可笑的笑话罢了。   “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也希望他们今后都能过得好,”   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作为他们的儿子,无论他们之间是怎么样的,我对他们的感情和孝道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时间也会带走一切。”   夏小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冷不丁地说,“……做大人的感觉真好。”   “嗯?”   “因为你是大人了,”她吃完夜宵,低头用纸巾擦了擦嘴,含糊不清地说,“所以你才能在面对这些不开心的事情的时候,可以那么平静地说出来,也可以喝点酒就能慢慢将心情恢复过来。”   栗岛愣了愣,半晌,轻笑着摸了摸她翘起来的刘海,“你有一天也会变成大人的。”   她看着他的脸庞,过了一会,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来吧。”她走到他的椅子边上,忽然朝他伸出双臂,“来。”   “来什么?”他疑惑不解地问。   “……拥抱啊。”黑暗中,她的脸红红的,“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奶奶就会抱住我。”   “我知道你是大人,你会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我想抱抱你的话,你心里的难过就能够转移一部分到我这里,那样你会开心得更快。”   栗岛的眼睛慢慢聚焦,他想要笑,想要说话,可是到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轻轻站起身,然后伸手抱住了她,抱得很用力。   店里很安静,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深深地沉迷,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她在给他安慰,还是他在给她晕眩般的温柔。   她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她想他一定能感觉到。   **   从甜品店出来,他步行送她回家。   走过两个路灯,她忽然问,“你父母的事情,对你自己的感情产生影响了吗?”   他听罢侧过头看向她,却发现她根本不敢看自己。   栗岛忍不住弯了弯嘴唇。   “我前女友和我分手,与我父母感情的破裂没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他说出了她心里最想听的话,“感情永远是自己的事情,冷暖自知,父母婚姻破裂不代表我也会对婚姻与情感产生怀疑。”   “那么……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呢。”小女孩的心思,永远藏不住,况且是夏小鹿这样,单纯得有点莽直的女孩。   可是他却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纯粹的与人交往,他整个人都慢慢放松,连那隐形的屏障在她面前居然也放了下来。   她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小姑娘。   “我只交往过她一个女朋友,我们在一起整整五年,要说那五年之后,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认为我会和她走一辈子,可是我们却止步在了五年。”他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她是个强势的女孩,可是却只在我面前展露自己的可爱,我们曾经非常地爱彼此,也都有很体面的工作,然而在五年的时候,我却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想换一个环境,体会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我不想生活在T市那样的大城市里,过着朝九晚五机械的人生,职场的复杂让我觉得疲惫,人与人之间的假面让我觉得我的内心都已经快要被磨损光,而那个时候,我们其实已经考虑到要结婚,但是我却还是最终选择离开T市,离开她。”   “所以其实这段感情的结束,错全都在我,她没有任何的过错,她只是提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想要提的安定下来的心,而我却还是害怕被束缚,我知道自己还是没有准备好。”   “我很糟糕,归根结底,我那样的行为是很不负责任的,可是我和她的感情,结束了就是彻底结束了,我完全承认自己的过错,也不会留恋,只是觉得可惜。”   他自嘲地笑了笑,“如今在A市,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高兴了,开着店接待各种各样的客人,等累了,把店关了出去旅游一遭,没有人管我,与任何人都没有过于亲密的关系,我觉得这样舒服,却也能预感到我很有可能会孤独终老呢。”   她听着他状似轻松的字句,觉得那些事仿佛离她很遥远,可是却还是能够听得到那些字句里他的所有心情。   她还是觉得很心疼。   “所以小鹿,”   走到她酒店的门口,他停下脚步,轻声地、温柔地对她说,“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你不要喜欢我。”      ☆、冥王星(五)   第二十一章   #   冥王星(五)   **   千世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就像坐在一艘航行的木船上。   沉沉浮浮,不知今夕是何年,吐了又吐。   而在她吐的过程中,她只记得有一双温暖的手和一个温暖的怀抱始终围绕着她,以至于她觉得就算把胆汁都呕出来也没那么难受。   等第二天太阳晒得她脸都开始发疼的时候,她才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入眼的第一样东西就是环在她面前的一只男人的手。   那只手她自然无比熟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且白皙,那只手总是会轻轻握住她的手,或者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亦或者是拥抱住她。   这是她最讨厌……也是最爱的人的手。   这个该死的混蛋,一开始让她伤透了心,后来却又一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来到KTV把她带走。   而她呢?只要一看到他,之前发的毒誓全都没用了,自动就开始围着他团团转,为了他又哭又笑。   想起昨晚在她彻底醉倒前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思及此,她立刻动了动身体,想质问这个混蛋男人,让他在她清醒的时候再把那句话给重复一遍。   谁知道她才刚扭了扭腰,整个人就突然被他用力地从后紧紧扣住。   “别动,”不知什么时候也醒过来了的童熙舟从后靠在她耳边,哑声低语,“老实点。”   千世怎么可能会买他的账,一听到他的半威胁口气,动得更起劲了,“童熙舟你放开我,我还没原谅你呢!”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掀开了她的衣服下摆,摸上了她光滑的腰间肌肤,一下不够,还流连忘返。   她浑身一震,立即就变得结巴起来,“喂……你的手,你的手在干嘛!”   “你说呢?”他低沉地笑,诱惑无比,“我也不知道啊,它不听我的使唤。”   千世的整张脸都变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那只正在作恶的手很快就从她的腰间慢慢往上,往更暧昧的地方而去。   “童熙舟……”她语无伦次,“冷静,做人要冷静……”   不仅如此,她还感觉到,有一样什么硬硬的东西,貌似已经顶在她的身后了……   完蛋了,她昨天还质疑了这玩意儿没法用,现在这可是活打脸啊……   “……现在是早上,”   童熙舟慵懒地回答着她,无师自通地解开了她背后的扣子,“你难道不知道,男人在早上,总是很容易激动的吗?”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也没有拒绝他的动作,可过了一会,她却感觉到他停了下来,虽然他在她耳边的呼吸还是很粗重。   “怕了?”童熙舟低哼。   “……没有,”她硬着头皮,“我,你千大爷怎么会害怕?害怕这两个字根本不在本大爷的词典里!”   “噢?”他更压低了声音,性感得让她整个人都有点发懵,“真的不害怕?不害怕的话我可真的要动手开吃了?”   她害羞得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可还是不吭声。   过了一会,他将她整个人的身体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昨天是谁,在整个KTV里对着所有人说,说我不是性冷淡,就是功能有问题?”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徐不缓地说。   千世撅了撅嘴,“……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   “噢?”   “……哼,”她别过脸,气呼呼地,“我说你怎么了?谁让你让我伤心的?你昨天早上对我的态度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哪个女孩子在被男朋友这么温柔对待、快要进入到下一步的时候突然又被推开,都会勃然大怒吧?完全就是感觉被人耍了,而他们之间,再加上她从来都对他的感情没有安全感,更是彻底导致了她的爆发。   童熙舟看着她气得鼓鼓的脸,心里觉得这丫头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好玩,怎么看怎么可爱,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你真可爱。”   她听得一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再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什么?”   他大概这才意识到了刚才把自己心里想的直接说了出来,眸光闪了闪,略有些别扭地别过了脸。   天哪噜,她居然看到了童熙舟害羞!他居然在害羞!   在她的眼里,要看到童熙舟的表情变化,大概比登天还要难,认识这么些日子,他在她的面前,除了温和的笑,淡定的笑,或者面无表情,几乎就没有其他的神色,所以才会让她怀疑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可是从昨天到今天,她好像看到了很多她从未见过的他。   “喂,”她终于慢慢得意了起来,趾高气昂地对他说,“童大神,看样子,你好像是被我拖下神坛了吧?昨天下午你在KTV外对我说的那句话,现在再说一遍?”   童熙舟怎么会不知道她想要听的是什么,沉默了两秒,他忽然一个翻身,将她整个人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然后,他低下头、笑吟吟地看了她一会,在她剧烈的心跳中,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一个温柔的,富含着感情与怜惜的,真正让人心醉的吻。   等这一吻结束,刚刚还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的小老虎瞬间被打成小花猫,被他压在身下,红着脸一声不吭。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对我失望了。”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认真地对她说,“我会努力表达我心里对你最真实的想法,不让你担心猜疑。”   “……你心里对我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她转了转眼珠,想引诱他,让他说出那三个字。   可她又怎么可能是这一肚子黑水的人的对手,童熙舟眯了眯眼,靠近她的耳朵,低语,“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想把你这样……或者那样……”   那话语和他的声音一样滚烫,灼得她整个人都快从床上跳起来,“……童熙舟你流氓!”   他坏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你刚知道?”   千世看着他,心动的感觉顿时从心脏流淌到全身。   “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最真实的我吗?”过了一会,她拽着他的袖子,再次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他心中动了动,觉得有些心疼,不禁感叹自己多年的闷骚真的在最开始给他心头的这位姑娘留下了些许阴影。   “嗯,满嘴脏话,脾气暴躁,不温柔,没有女人味,学习不好,贪玩。”他一字一句地对她说着,忽然浅浅一笑,“我的口味有点特别,但是一辈子就只认一种口味。”   千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眉眼,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发酸。   好酸,感觉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了。   “我呢,也不是你想象得那么完美,我也会生气,有时候生气起来还不愿意说出来,而且习惯性把自己的情绪藏在心里,我知道这种闷骚的性格最开始把你折腾得很惨,我会慢慢改,希望今后你也能包容这样的我。”   她从来没有听过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接近他的内心。   其实她爱的人也并不是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聪明和淡定,在感情上,他出乎意料地笨拙呢。   可是没关系,他们可以一起慢慢成长。   用力把眼泪憋回去,千世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不嫌弃你,不就是披着羊皮的狼男神吗?我也只好这一口!”   童熙舟再次被她逗笑,过了一会,他意味深长地摸了摸她的锁骨,“我知道你应该不会愿意在宿醉后体验我的【狼面】,所以今天暂且放过你。”   “……”某位纸老虎被调戏得哑口无言。   “来【日】方长。”   他用手指,从她的锁骨一路往下,滑到她的肚脐。   **   在童熙舟的家里洗了澡、换上了他的衣服,吃了他亲手煮的粥,千世被他护送着、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家里。   本来送到她家楼下,她以为他会离开,谁知他居然一脸淡然地牵着她,准备和她一起坐电梯上楼去。   “等等,”她挡住他前进的步子,“你要干嘛?”   “不干什么,”他淡然自若地按了电梯按钮,“上去坐坐。”   千世立刻跳了,“卧槽,哪能让你上去?我爸妈在家啊!”   “我知道,”说话间,他已经将她带进了电梯,还熟门熟路地按了她家的楼层。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几楼?!”她继续跳,“喂!童熙舟,回去回去,谁同意你来我家的?我爸妈看到你不得打死我?”   而且,她一夜未归,还穿着他的衣服,用鼻子想都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不对,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谁会信啊?!   而童熙舟全程淡定地任由旁边的小老虎跳,直到到了她的楼层,才一声不吭地将她拖出去,走到她家的门口。   “啊!”她惨叫一声,他已经抬手按下了门铃。   ……   千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她听到大门被打开。   “小世?你终于回来了?昨晚去哪儿了啊?”千母的声音立即传来,“哎?这位是?”   “伯父伯母你们好,初次见面,我叫童熙舟,是千世的男朋友。”   ……她觉得她此刻就算睁开眼睛也已经无所谓了。   此时千母和千父都站在家门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家女儿……以及一位他们从来没见过的超级帅哥。   “昨天千世和我吵架,瞒着我去了KTV、喝醉酒,我家离KTV近,所以我把她带回家让她在我家睡了一晚。”童熙舟不慌不忙地说,“很抱歉没有及时给你们打个电话说这件事情,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以后也会管着她,不会再让她无节制喝酒的。”   千母和千父瞅一眼帅哥,再瞅一眼他们乖得像只小绵羊一样的女儿,大概过了一分钟,才差不多理清了思路。   ……看这架势,他们的小老虎女儿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位帅哥,才会想着“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   “进来坐吧。”又过了一分钟,千父千母对视一眼,说。   “好,谢谢伯父伯母。”童熙舟微笑着,毫不客气地就进了屋。   千世摇摇晃晃地走在最后,还不清楚这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经过玄关的时候,要去厨房倒茶的千母一把拽住她,压低声音、不可置信地道,“这么帅的男孩子怎么会看上你啊?他在想什么呢?”      ☆、海王星(五)   第二十二章   #   海王星(五)   **   等千祁一路被辛垣从学校门口带到活动教室楼下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红得无法见人。   首先,当然是因为某人穿着执事服惨绝人寰地在她身边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别说她了,方圆十里路过的妹子全都在流口水……再者,他还坏心眼地在她耳边详细叙述了如果她换上兔女郎装会被怎样对待,其内容之没有下限,让她的耳根都烫红了……   老早在活动教室等着看传说中“姐控校草”辛垣的宝贝女友的同学们在他俩快要踏进教室门前就开始起哄,一帮人像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要不是碍着辛垣的强硬气场,这帮男孩子老早就跑上来吹口哨了。   “啊呀,辛嫂好!”   “嫂子你好!跟着辛垣这个鬼畜的混小子,让你受委屈了吧!”   “嫂子好可爱!我的菜!”   ……   众人把她围在中间热情地调戏了一遍,直调戏到辛垣发飙开始瞪眼,才悻悻地退后一步。   千祁面对这些比自己小三岁的自己男友的同学,很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别理他们,”辛垣大手一挥,此刻将她搂在怀里,冷淡地朝众人挥了挥手,“都没事干么?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喂辛垣,”大家都很不满,“我们都好奇你和嫂子的故事很久了,说说嘛,你都把她人带来了还不准我们调戏一小会吗?”   “呵,”辛垣冷笑一声,“带来是给你们调戏的?”   众人:……   然后,某人趾高气昂地搂着自家老婆,穿过一群努力抑制住白眼的人,往后台走去。   千祁被他带到后台的休息室后,推推他的手臂,说,“你别对你同学那么凶嘛,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你把我保护得像玻璃似的做什么。”   辛垣不以为然,“对那群人不需要有礼貌,给点阳光就灿烂,给根杆子就能顺着往上爬,你对他们和颜悦色,等会被调戏得面红耳赤的就是你。”   千祁扁了扁嘴。   其实,一直以来,她心里都始终隐隐地为自己比他年纪大一些而存在一丝忧虑,今天亲眼看到他的交际圈子后,这种落差感更是变得明显,所以她很想趁着这样难得的机会,能够和他的朋友走近一点,希望他们也能喜欢自己。   不说融入,至少能让他们不觉得讨厌她,不认为她是个和他们有代沟的“小阿姨”。   见她不说话,他蹙着眉看着她的脸庞,过了一会,终于还是妥协,“好了,等会我出去帮忙的时候,我让他们来这儿找你聊天,嗯?”   千祁立刻笑了,“好。”   辛垣看着她,叹了口气,忍不住低下头亲亲她的嘴唇。   他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这个女人他怎么看就怎么喜欢,喜欢到想每天把她关在自己身边,用根绳子拴着都觉得不够,最好把她遮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只有自己能够宠溺疼爱。   她的确不是国色天香的美,他身边贴过来的女生里有很多都长得非常好看,可是他真的,连看那些脸的一丝兴趣都没有,每天脑子里从早到晚想着的都是她。   说爱情真的是有魔障的存在也好,或许从第一眼看到她起,他真的就陷入了这个魔障,从此一生一世都逃不开了吧。   两人在休息室里又腻歪了一会,辛垣借着喂她吃东西的名义又好好揩油了一把,临走的时候,他依然帅气异常,而她却衣着和头发都已经十分凌乱……   “等等,”在他要推门出去前,她叫住他,“那个……晚上能让你同学把用单反拍你的照片都发给我嘛……”   手机拍的自然不如单反清晰,她的手机和电脑屏保都还等着换他的帅照呢。   辛垣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此刻故意装作迟疑的样子,“老样子,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千祁咬了咬嘴唇,红着脸从椅子上起身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他勾了勾嘴角,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悠闲地推门出去。   ……   千祁捧着自己通红的脸,在椅子上转来转去,心里把这头猛兽来来回回骂了几十遍。   太“性福”居然也是烦恼,哎。   没过多久,他的同学们就依次推开门进来了,一帮男男女女把她围在椅子中间,俱都兴奋地直盯着她瞧,摩拳擦掌地准备开始调戏她。   “嫂子嫂子,我先来,第一个问题,你和辛垣当初是谁追的谁啊?”   “他追的我……”她说完后,又有点犹豫,“好像他压根都没追吧……”   可不是,当时刚18岁的某人好像压根连“我喜欢你”这四个字都没说过,直接就把她糊里糊涂地给推倒了,所有的程序完全都是颠倒过来的……   想到这,她情不自禁地脸颊有点发红,自然被一帮臭小鬼给抓给正着,“哎!嫂子你脸红了!说明有戏!!快说,是不是你们的开始就是18禁小剧场啊!?”   千祁被直接戳中事实满脸通红,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直朝他们摆手。   这时一个女孩子看不过去了,拦住其他人说道,“好了好了,把人逼急了你们其他问题不就问不到了嘛,呐,嫂子说说辛校草在面对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呗?”   “嗯,这个我也想听,你都不知道辛垣在学校里拽成什么二万五百的样,从来不用正眼看人,可即使这样女孩子们也前仆后继地倒贴。”   “可不是?女孩子给他告白的,人刚站到他面前话还没说他人已经在五米开外了。”   “嫂子你不知道,两届校花都为他折腰好不好?还差点在第三食堂大打出手呢……”   “所以当时他大概进学校一个月后,他实在被烦的不行就让我们帮忙在学校BBS里公开发帖子说他不是单身并且他很爱他的女朋友,不要再让他看到任何人过来对他表白……”   “其实我觉得这家伙脾气很差,也一点都不绅士,根本不对除了你之外的女性有怜香惜玉这个概念……”   “+1”   “+10086”……   千祁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既感动又甜蜜,还感觉有点好笑,这些事他肯定都不会回家告诉她,现在从他的朋友们嘴里听到,让她着实有了更不一样的感觉。   她是被人如此真心地爱着、保护着的,想到这里,她就会忍不住觉得很开心。   “他对我啊,大多数时候挺耐心的,”她想了想,“虽然有时候生气起来又会很不耐烦,占有欲很强,很霸道……啊,也会撒娇。”   众人目瞪口呆:“……辛垣,你说辛垣会撒娇?!”   Excuse me?在他们眼里这位大兄弟就是头狮子,脾气又臭又凶,还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直男且男子力MAX,怎么可能会撒娇?撒娇难道不是小女孩干的事情吗?!   千祁说完才觉得失言,捂了捂嘴,不好意思地说,“……偶尔会,就是比较缠人的意思。”   其实哪里是偶尔呢?这家伙只要人待在家里,基本上干什么事情都要缠着她,像是丧失自主功能的人一样,甚至连去厨房倒杯水都硬要搂着她一起去……   在面对她的时候,他其实就是个大男孩,会撒娇,会暴怒,会真实地表现所有的情绪,也异样地缠人。   这个惊天大秘密虽然众人听来十分惊悚,可是却又觉得无形中被用力地秀了一次恩爱、硬塞了一把狗粮。   像老师答疑一样答完了所有人的疑惑,大家都心满意足地离去并盛情邀请她以后经常来学校玩,千祁心里也觉得很高兴,等目送大家走后,她收拾收拾东西也准备出去看看帮忙工作状态时的辛垣。   可是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她听到休息室的门又被人打开了。   回过头,她发现是一个长卷发的可爱女孩子,而且乍看之下这个女孩子还有点眼熟,想了想,才发现好像是那天辛垣去帮她拿章鱼烧时候的那三个同学之一。   “你好,”她微笑着和那个女孩子打了个招呼。   女孩子也对她笑了笑,“你好,我是辛垣的同学小律。”   “久闻大名了,”小律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仰起头看着她,虽然是噙着笑的,眼里却没有任何温暖,“一直听说辛垣有个比他大的姐姐女友,还大四岁,也是让我颇为意外呢。”   千祁被这突然起来的话语刺得一愣,心里顿时觉得不太舒服,起先对这个女孩子的可爱印象瞬间就变味了,那些话里的刺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而且对方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你真的觉得你配得上辛垣吗?”见她的脸色也变了,小律此刻似乎已经完全没有耐心再去维持脸上的笑容,“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有相貌,有魄力,有智慧,也心地善良,他身边站着的女人是你这种普通到放在人海里瞬间就会淹没的类型,我实在是觉得太为他感到抱歉了。”   “所以说,你觉得你站在他身边就是登对的了?”她的脸上也没了笑容。   “不管是不是我,”   小律似乎被踩到痛处,冷着脸从椅子上“唰”地站起来,“那也肯定不应该是你,你年纪比他大,性格也很普通,他现在或许还对你存有一点兴趣和新鲜感,如果等到他毕业后在社会上遇到越来越多年轻又优秀的女性,他还会觉得你是独一无二的吗?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再好的男人也逃不开这种骨子里的天性,更何况是像他这样的男人。”   千祁握了握手中的拳头,看着小律一字一句地说,“抱歉,无论今后我和他之间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会不会分开,你作为一个外人也根本没有立场来指手画脚,而且,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是心地善良的,而不是会在背后朝人捅刀意图破坏别人感情的人。”   小律因为她的话气得可爱的脸庞都变得有些扭曲,过了一会,却忽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很快,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她的手机,随便按了几下后,她走到千祁的面前,示意千祁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千祁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的手机屏幕,定睛后,目光猛地一颤。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而照片上的人正是她最熟悉的爱人,照片里他的上半身都是光裸的,好像正在一个卧室里穿衣服的样子,而且他的神情很平静,看起来是放松的状态。   “所以,现在你还相信,他依然对你抱有忠诚的爱吗?”小律的脸上带着得意且恶毒的笑容。   收回手机,她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千祁耳边,低声说道,“男人啊,最终都会屈服于自己的欲望,无一例外。”      ☆、天王星(五)   第二十三章   #   天王星(五)   **   那一天晚上少见的,沈池希不是被Weiking抱着入睡的。   早上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身边的床铺都已经凉了,揉揉眼睛,她面无表情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浴室。   拿过刷牙杯,取出牙刷,她刚想把牙膏挤在牙刷上,才发现自己拿错了刷牙杯,握在手里的牙刷也不是粉色的,而是蓝色的。   将蓝色的刷牙杯放回去,她的心情变得更糟了。   走到寂静无声的客厅,餐桌上放着每天早上他雷打不动会帮她做好的咖啡和培根煎蛋,今天却还多了一张纸条,她的目光轻闪了闪,拿起纸条。   【东西冷了的话,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衣服我都收进来叠好了,纸巾用完了的话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拿。这两天好好照顾自己,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吃饭,Weiking。】   短短的几行字,她却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   他昨天晚上不是说要后天才离开的吗?为什么从今天一早起来就不见了,也不解释自己去了哪里,难道就因为昨天晚上她对他甩脸色了吗?   越看心里就越烦躁,将纸条扔在一边,她快速地吃完了早饭,板着脸换上衣服出门去公司。   她何必为了这种本来就会发生的事情影响自己的情绪?他又不是她的所有物,只是一个有了一段时间亲密关系的陌生人罢了,不是今天,也会是哪天他就会从她的生活中消失,这是迟早的事。   再说了,她沈池希又怎么可能对一个牛郎恋恋不舍?简直是笑话。   …   一眨眼,五天过去了。   午休的时候,组里的一个小姑娘实在是忍不住了,抓住准备去吃午饭的安弦,压低声音问,“安弦,最近我们有什么项目出篓子了吗?”   安弦被问得一头雾水,“……没有啊?为什么会这么说?”   小姑娘沉默了两秒,“……因为希姐,全公司都在说希姐这两天脸色臭得和锅底一样,连笑都没笑过,昨天还冲市场部的一个总监拍桌子发火了,你也知道希姐这样的精英不至于啊,她从来没在工作上带过情绪,而且听说昨天她还加班加通宵了。”   安弦看了一眼不远处面无表情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打字、连午饭都不去吃的沈池希,叹了口气。   “所以安弦,你和希姐关系最好,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们大家都很担心希姐啊。”   “没什么,”安弦拍拍小姑娘的肩膀,“你就和大伙说,是希姐自己的个人问题,不是公司上的事情让她心情那么糟糕的,她会调整好的,给她点时间吧。”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叹了口气,走开了。   等小姑娘走开后,安弦走到沈池希的桌子边,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   沈池希抬起头,看到是她,又把视线收回去,“怎么?”   “没什么,”安弦笑眯眯地看着她,“就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你的IT小哥不是在楼下等着么,我没兴趣做十万伏特,”她淡淡地回了一句。   安弦抱着手臂,笑容越来越深,“啧啧,真酸,沈池希,你现在可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她打字的手微微一顿,“吃你的饭去。”   “行行行,我知道你嫌我啰嗦,”安弦此时也正了色对她说,“你总是教育我,要我忠于自己的心,这回我把这句话还给你,既然你那么在意那个人,在意到都影响到你自己的正常生活了,为什么不肯放下身段承认这件事呢?”   “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她心中一痛,垂了垂眸,声音越来越淡。   “他是什么人和你喜欢他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那两个字从安弦嘴里出来的一瞬间,沈池希浑身一震,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弦,心脏越跳越快。   “看来我没有说错。”安弦看到她的表情,立刻了然于心。   “沈池希,你们是怎么样开始的其实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安弦在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是胆小鬼,你也一定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了。”   **   这一天她没有再加班。   从超市买了点熟食回到家,她草草吃了晚饭洗了澡、在沙发上擦头发,擦着擦着,因为前一天晚上的通宵加班,她居然累得就这么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已经是半夜,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厨房喝了口水,躺回到床上。   可能是因为刚刚睡过一觉的缘故,她现在觉得并不困,就这么平躺着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看着看着,居然觉得眼眶有点发酸。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该死的,她怎么会那么想念那个混蛋男人呢?   因为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他,所以才强迫自己埋首于工作,从早到晚拼命操劳自己,可就算这样,工作效率还意外地奇低,甚至在公司里因为一言不合而和同事发生争执,作坏自己的名声。   因为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他,所以宁愿在公司加班到很晚还不回家,因为一回到家,她就会想起他在玄关给她的拥抱,他在厨房帮她做菜洗碗,他用的牙刷牙膏毛巾,他抱着她在沙发上看电影时候用的抱枕,他睡觉时搂着自己的温度……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影子,可怕到连她都快忘了她一个人生活时的样子。   她那么那么地想念他,想念到矫情得根本不像自己,想念到没有他的存在、她就无法用心做任何一件事。   他只是一个牛郎啊,一个她最开始找回家排解身体寂寞的人,她绝对不可能、也不可以对这个人动真感情的。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人,除了他的身体,她更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而这个狡猾的男人,在她喜欢上他之后,居然就这么一走了之,去了别的女人身边,而且整整五天杳无音讯,甚至连一条简短的短信都没有。   想到这里,沈池希脑中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她“蹭”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床头灯,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出通讯录里他的名字,直接按了通话键。   “嘟,嘟,嘟……”   屏息等待的十秒里,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小希?”然后,她听到了她最熟悉的、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传入了自己的耳里,那个声音里甚至还带上了一份惊喜。   就两个字,已然将她彻彻底底地击垮,击得体无完肤。   握着手机一声不吭了很久,她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冷冰冰地道,“……我要睡了。”   那边的人轻声一笑,“你大半夜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要睡了?”   她听到他笑,心里更生气了,“我要挂了。”   “不要挂,”他的笑意仿佛要通过这电波,直达她的心脏,“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熬夜?我不在是不是就不吃早饭了?”   他越温柔,她的眼睛就越酸,过了一会,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在别的女人那里还来关心我做什么?我是死是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前面几天搞人间蒸发今天来假惺惺地关心我谁要听?”   那边的Weiking先是沉默,过了一会居然开始放声大笑。   “你到底在笑什么啊?!”沈池希快要气疯了,这个家伙,从接了电话开始就在笑,她那么难过他居然还这么高兴,这个王八蛋!   “好好……”他努力忍住笑,安慰炸毛的她,“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好了,别生气了,乖。”   她翻了个白眼,“真的要挂了,再见。”   “等我回来。”在她要按断电话前,她听到了这么一句让她心里又酸又暖的话,“很快。”   #   而在太平洋的另外一头,此刻的童御收起手机走进会议室,就看到一整个会议室的老外都面面相觑地看着他。   “Weiking,”坐在他对面的金发老美摸了摸下巴,“据我所知,这么多年,你从来不在会议中接任何的私人电话并离开那么久。”   他在椅子上坐下,笑笑,“你们怎么知道这是个私人电话?”   一旁的黑人女性指了指玻璃,“会议室的玻璃门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门外你打电话时的样子,你从来不因为工作那样开心地大笑。”   他耸了耸肩,一副被抓包也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   “那么,作为会议被中断的补偿——”一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无法抑制此刻的八卦之心,异口同声地询问他们这位单身多年的工作机器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刚刚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童御拿起笔,用笔头轻轻敲了敲桌子,微微一笑,坦然地回答,“是我的宝贝……所以,咱们能加快进度,让我早点回去见她吗?”   **   第七天。   沈池希起床后,掰了掰自己的手指,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挂钟。   刷了牙走出浴室,她听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在震,走过去一看,她目光一颤,立刻闪电般地伸出手抓起手机,猛地贴在自己耳边。   “……喂?”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早上好,”他的声音里带着轻笑,“出门了吗?”   “还没有,”她扶着桌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还在家,刚刷好牙。”   “嗯,”他停顿了两秒,“那么,开门。”   沈池希傻了,“啊?”   “我说,开门,开你家的门。”他又温柔地重复了一遍。   愣了两秒,她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拔腿就朝玄关跑去。   用力地打开门把,她看到晨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她的面前,那人穿着白色衬衫,袖子微微卷起,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她最熟悉的那抹微笑,虽然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可依然英俊非凡。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真的完蛋了。   七天,他离开的这七天,足够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对他的喜欢,其实已经是爱。   她爱这个男人,爱到看到他,她的整个世界就会发亮。   Weiking见她一直傻傻地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终于忍着笑自顾自地走进来,关上门,朝她伸出手臂。   “……你怎么来了。”她终于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已经哑了。   “自己爱的女人半夜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给自己打电话,是个男人就会飞奔回来吧?”他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对她说。   她咬了咬嘴唇,猛地就朝他扑了上去,用力地撞进他的怀里。   “早饭还要吃吗?”他抱着她,亲了亲她的头发,笑着说。   她从他的胸膛里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要,我要吃你。”   #   而此刻,富首路和南家路的交叉口,那辆童御的座驾里,张秘书抱着他扔在车上的行李,无奈地直摇头。   她的这位老板继之前一系列的诡异行径后,这次不但撇下一堆重要会议不开,私自改航班提前回国,而且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把行李扔给她,还声称今天自己不会去公司上班,然后像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一样头也不回、跳下车就飞奔而去。   “哎,”张秘书叹了口气,“没想到童总骨子里居然是这样狂野的人。”   前头的陈司机却憨厚地笑了起来,“张秘书,看来咱们很快就会有老板娘啦。”      ☆、水星(五)   第二十四章   #   水星(五)   **   把安母的电话挂了之后,安弦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思。   虽然都已经是成年人,但是如今听到一直以来在她心目中除了自己父母之外最恩爱模范的一对长辈居然是这样一个情况,要说完全不震惊也是不可能的。   由于她父母起的表率左右,从小她就将婚姻视为很庄重的事情,虽然现在时代十分开放,离婚结婚的高速率也是常事,但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固定思想就是——她一辈子只想结一次婚,只想和一个自己爱的人慢慢地走到老、至死之前永远都不分开。   而难道其实真正的现实是——就算最初再相爱,婚姻也照样可以将这份爱覆灭,甚至将曾经如此珍惜彼此的两个人至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吗?   一直到她眼睛有些发酸,她才拿出手机,凭着一股冲动拨通了栗林的电话。   谁知道,这个从来没有被接通过的电话,这一次只响了两秒,就被人接起了。   “小弦。”栗林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有惊喜,也有一丝无法掩盖的疲倦。   安弦听到这个声音,已经波澜不惊了许久的心顿时又像被针扎一样,她足足沉默了十秒,才深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你还好么?”   他苦笑了一声,“说不上哪里好。”   安弦再次沉默,她本以为拨通这个电话后她会难受到无法呼吸,可是最初的疼痛后,那种痛感却意外地慢慢散去,反而回归了麻木和平静。   她原来也是这么薄情的人吗?口口声声说着最爱他,可是一旦决定放弃,就在这么短的时日里,居然也真的已经开始对那自己刻骨铭心努力了十几年的爱而感到麻木。   安弦对这样的自己而感到害怕。   “是安婶婶告诉你的吗?”见她没说话,栗林再次开口。   “嗯。”   “我没事,”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了一点,“你不必太担心我,我和我哥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都到了今天,我们早就不依靠父母生活,他们分开对我们而言,只是看望他们的时候要多跑一次另一个地方,别的根本没什么区别。”   安弦知道他是故意想让她放心,心里一涩,她说,“工作结束让自己多放松放松,不要去想这件事,尊重他们的选择吧。”   “好。”   “我挂了。”   “小弦,”他再次叫她的名字。   她顿了顿,轻轻捏紧了手机,“怎么?”   “……没什么,”他的声音变得更温柔了一些,“你早点休息,晚上天气凉,记得不要踢被子,还有,记得倒杯水放在床头柜,你晚上会起来喝水。”   安弦咬了咬嘴唇,闭上眼睛,按断了通话键。   而她并不知道,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她的家门外,竟然站着刚刚在和她通话的栗林。   她所熟悉的,永远温尔文雅、云淡风轻的男人,此刻握着手机,一手扶住额头,脸上布满着最深切的悲伤。   他怎么会让自己走到这样的地步呢?他那么自作聪明地作践她的感情,直到今日,终于想要企图去挽回,却发现她的身边已经出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光明磊落、坦然真挚,将他照得如同遇到阳光就会死去的吸血鬼,而他,一个自诩她曾经最爱的人,却已经连敲响她房门的勇气都没有。   你知道这世界上最无药可救的痛苦是什么吗?   是无论如何,都已经【迟了】。   **   安母后来打来电话询问她是否关心过栗林,安弦含糊其辞地说打过电话,心里却始终不是滋味。   周五的晚上,IT男照例来接她下班,两人吃过饭,他去结账,要出门的时候,她发现他把一个袋子忘在了椅子上忘记拿,便出口叫他的名字,“金译。”   已经走到门口的金译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她,一脸的震惊。   安弦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把袋子递给他,“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你把东西忘在椅子上了,到时候走出门很远了才想起来不得哭着跑回来拿。”   金译接过袋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清秀的脸庞上渐渐有些泛红,“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紧张。”   “嗯?”她和他一起走出店,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紧张,是因为你叫了我的名字。”黑夜里,他的脸颊都快烧起来了。   安弦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倒是来了兴趣调侃他,“为什么?怎么会有人被别人叫个名字都会紧张的?不然要叫你啥?喂?”   金译猛地摇了摇头,“……是因为被你叫名字才会紧张,你和我认识了那么久,从来没亲口叫过我的名字……我,我只是很开心。”   她心里一怔,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瞬间覆盖到了她的全身,和以往的任何一种感觉都不同。   怎么说呢。   以往她短暂交往过的那些男朋友,不是满嘴甜言蜜语,就是想靠物质博她欢心,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对自己说的话更多的只是出自套路,虽然她自己也不走心,但是至少能感觉出来对方歇斯底里的所谓的对她的爱也只不过像是在演给他们自己看。   至于栗林,那本来就是一段极其复杂的情感,其中更多的她只记得她自己的投入,而栗林在那段感情里,给她的回应始终都是模糊的。   只有这个智商高、可心眼实诚得不行的傻小伙,就连路过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来,他满心满眼装的都是自己,而且甚至因为考虑她考虑得太多,都快要把自己给忘了。   安弦的心里,本来她已经决心设定为坚硬而不可突破的地方,悄声无息地软了下来。   “金译,”她朝他伸出双手。   他没反应过来,还直愣愣地看着她。   她被这人堪比树懒的反射神经折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主动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   金译瞬间变得手足无措,两只手想马上回抱住她,可又有些不敢,只能悬在半空中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连说话的声音都抖了,“……你人不舒服吗?还是累了?要不我送你回家?”   “我只是想抱抱你。”她的声音从他的胸膛前传来,似乎像是憋着笑的,“笨蛋,你也抱抱我啦。”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任何恋爱的手段和心机,纯粹得像一张白纸,她发现,她甚至根本都舍不得让他伤心失望。   金译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立刻紧紧地抱住了她,还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背,像是抱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安弦笑了。   过了一会,她抬起脸,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却什么都不说。   他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过脸,低声道,“安弦,我知道我很逊,我觉得我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在你面前变得像成熟稳重的男人那样游刃有余,你这么好,我却什么都不好,不会浪漫、也不会说好听的,有时候反应还特别慢,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你真的愿意做我这样的人的女朋友……”   “嘘。”他话还没说完,她却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上。   然后,她松开手指,微微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那你现在相信了吗?”她用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认真地看着他。   金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要裂开嘴笑,可又像是感动得快要哭出来,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十分滑稽,惹得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给了我谁都没给过我的开心,”她靠近他的耳边说,“金译,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每一天都是。”   下一秒,他的眼睛就像是缀满了天空的繁星,亮得要发光,他刚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她刚刚还柔和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她离开了他的怀抱,他触到她的手指,发现她的指尖变得有些冰凉和僵硬。   他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朝自己身后看去。   他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长相英俊的陌生男人,可回过头看安弦的目光,似乎像是认识那个男人。   此刻金译的心中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而安弦此时一动不动地望着不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栗林,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栗林也定定地望着她……还有她身边的金译。   僵持了几秒,安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扯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算是打招呼,“……栗林哥。”   栗林举步朝她走来,眼神里蕴涵着许许多多的东西,他走到他们身边,微微颔首,却只是看着她,完全无视了她身边的金译,“小弦。”   那个亲昵的称呼一出,金译的眼光就有些变化,他看看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互动,下一秒,便凭着冲动用力拉住了安弦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身后带了带。   “我是安弦的男朋友金译,请问你是?”一向淳朴天然呆的男人也放低了声音,对栗林道。   栗林垂了垂眸,表情很淡寡,根本都没有回应。   “他是我亲梅竹马的哥哥栗林,”安弦的目光不知深浅,“和我家里人都认识,从小一起……”   “小弦,你有几分钟的时间么?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栗林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金译和她俱是一怔,过了一会,她侧过身轻轻拍了拍金译的手,声音温柔几分,“我和他说两句,你在这边等我一会,好不好?”   金译眉头紧锁,他明明想要说句什么,可却被他们之间的气氛阻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目送她跟着栗林朝一边的小花坛走去。   两人走到小花坛边,她清了清嗓子,问,“你想说什么?”   “所以,这就是你选定的那个人吗?”栗林苍白地笑了笑,“你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那个人。”   “无论最终是不是他,现在我只想要和他在一起。”她回答。   “你喜欢他吗?”栗林一字一句的,声音锋利而激烈,“你爱他吗?你会像曾经对我那样对他全心全意,对他展露自己全部的热忱吗?”   “栗林。”   “他会像我一样拥抱你,亲吻你,占有……”   “栗林!”她拔高了声音,“你失态了。”   “失态?”他颓然地苦笑了笑,“我已经失去了你,我还在乎什么呢?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失去的了。”   “小弦,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看着她,眼眶通红,眼中的波光在黑暗中也十分明显,“就算再怎么样痛苦、纠缠、陷入梦魇,结果都不会再改变了,对不对?”   “我觉得我现在痛得快要死了,可是连死亡也无法解脱我这种痛苦啊。”   她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她回过头,径直离开了他的身边。   金译始终都紧紧盯着他们两个,见她走过来,他立马迎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回家吧。”她抬起头,朝他微微笑,“我有点累了。”   他点点头,牵着她往前走去,过了一会,他停下脚步,握了握她的肩膀、迟疑地问,“你……没事吧?”   她摇头,“没事啊。”   他注视着她沉默了一会,忽然轻轻抬手抚上她的眼眶。   “那么为什么你在哭呢?”她看到他的指尖上有微微的湿润。      ☆、火星(五)      第二十五章   #   火星(五)   **   在夏小鹿的记忆里,从没有过一个夏天的夜晚让她觉得如此安静,静得让她都有点心惊。   夜色如华,她穿着他给她买的漂亮裙子,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他,心里流淌着一种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她才十八岁,在她有限的年华里,这个男人用两天的时间就让她萌生了“爱情”这个词的念头,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女孩子所期盼的电视剧中的浪漫艳遇,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可惜,在她本以为她真的在陷入一段艳遇的时候,对方居然给了她当头一棒。   “你让我不要喜欢你,”夏小鹿忍了忍,可声音还是微微有些颤抖,“那你为什么还要亲我、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温柔呢?……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上你了。”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她在清新的山谷里将初吻交给了他,到现在她还记得嘴唇上的触感与耳边雷鸣般的心跳。   她绝对不会相信他没有看透她的心思,因为她压根都没有掩饰。   栗岛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质问,叹了口气,他的眸色变得越来越淡,可声音还是温柔的,“小鹿,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态度既有些伤心与愤怒、又有些坚决,“我都要听。”   他有些无奈,似乎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坦然诚实地开口了,“我确实觉得你是个很有趣很可爱的小姑娘,或许心里的确是对你有些好感,但从客观的立场上,当时顺水推舟的气氛冲热了我的头脑更能解释得通这件事。”   字字句句敲在夏小鹿的心口,一种揪心的感觉油然而生,可更多的,她却觉得她听了他的真话后却反而不讨厌他,应该说,她还是舍不得讨厌他。   鼻子开始微微发酸,她努力组织语句,“……我知道和你这样经验老道的男人聊初吻会被你嗤笑,因为你连女孩子的初夜都可能不在乎,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把这件在你看来根本无足轻重的事看得很重要,非常重要。”   栗岛看着她,心中不知为何也有些触动,想要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可那只手伸出去之后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来了A市之后,他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女性。   他天生性格温柔、对女孩子也比较温和,送上门来的女孩子可谓是络绎不绝,他也和其中几个女孩子有过几段短暂的情人关系,但是每当那些女孩子动了真格时,他总是会立刻后退一步、冷漠地划清界限。   常人说这样的行为是坏男人的行为,他也很清楚,可是和沈池希五年的感情让他对爱情望而却步、暂时不想也并不敢再触碰。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一段珍贵的爱情需要巨大的责任,需要代价,需要充足的准备,否则结果就是耗尽气力却还是得面对分离。   而身体上的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所以他也不会对那些流泪的女孩子产生大于怜惜的一丝感情。   但是现在他看到夏小鹿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也会觉得难过。   不是才刚刚告诉过她,他对她亲昵只是因为顺势的关系吗?那么他为什么还会觉得难过呢?他现在不是应该像往常一样,对面前哭着的女孩子说声抱歉,然后就马上决绝地离开吗?   他不是已经习惯用不负责任的形象来包装自己,过他想要的无拘无束、没有被感情束缚的日子吗?   是因为她年纪小?让他产生了罪恶感?   不至于啊……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吻而已,他怎么会矫情到陪着一个小女孩一起这么难受?   “小鹿,”   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蹲下身,平视她,轻轻叫她的名字,“小鹿。”   夏小鹿轻轻啜泣着,没好气地说,“干嘛?”   “这样吧,”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做五天的男女朋友。”   她停止了啜泣,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啥?”   “五天,从现在开始,到你离开A市为止,我做你的男朋友,”他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揉着自己的眉心,“我陪你玩,陪你聊天,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当然,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我绝对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我发誓。”   夏小鹿听傻了,感觉现在耳边听到的话大概是在梦里。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要我现在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之后不再挂念你,我真的做不到,我会担心,可是我能给的情感承诺,也只有这五天,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不会再联系你,和你做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   “你考虑看看,明天给我答复吧。”   …   早上六点。   夏小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换上衣服,她朝她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最熟悉的地方拔腿狂奔。   某人的甜品店还没有开门,可是大门也没有上锁,她“唰”地一下就闯进去,如同土匪一样叉着腰,在一楼大厅大吼,“栗岛!栗岛!”   精神抖搂地这么持续吼了五分钟,栗岛终于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从二楼跌跌撞撞地走下来,他半眯着眼睛、生无可恋地看着她,“……我的祖宗,这才六点啊,你到底想干嘛?”   夏小鹿昂首挺胸地走到他面前,扯扯他的领子,“走,去玩,我现在就想去看海。”   栗岛一愣,他用了五秒钟的时间整理了下思绪,眼神也清明了些。   “你想好了?”他轻轻拍了拍她拽着自己的领子的手,声音低低的。   她看着他的目光清澈而明朗,“栗岛,我就问你一句话。”   “你说。”   “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对我的好感?”   他垂了垂眸,摸摸她的头发,“昨晚我就说过。”   “我不知道那算在真话里还是假话里。”   栗岛忽然觉得自己很难在这双眼睛面前撒谎,过了会,他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夏小鹿……如果不是有几分真心的好感,我何必早晨六点找这种罪受呢?嗯?”   下一秒,她的脸庞上一瞬间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华,栗岛瞧着她开心得红扑扑的脸蛋,被她拽起来的起床气好像也烟消云散了。   “来,你在这乖乖坐着等我会。”他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我上去刷个牙换个衣服,下来给你做早饭。”   “好。”夏小鹿也不客气,大爷似的把包扔在一边,开始盘腿玩手机。   出人意料的是某人不仅长得帅,手艺也好,夏小鹿吃着他亲手下的面条,也就是简简单单的雪菜肉丝面,但是好吃得让人打耳光也舍不得放手。   “你吃慢点,别烫着,”他看她急得狼吞虎咽的样子,自己放下筷子,慢慢拍她的背脊,“哎你这小姑娘也真是奇怪,怎么也不知道在男人面前掩饰一下吃相。”   “因为我就是个女汉子啊,”她嚼着面条,叽里咕噜,“要我在男人面前装弱我真不会,自己都可能先被自己恶心到了,而且我觉得一个人喜欢你是得喜欢你真实的一面,不然装到最后也会暴露,有啥意思?”   “就你道理多。”他觉得好笑,托着腮光看着她吃。   昨晚还一副特别难过表情的小姑娘睡了一晚居然就又像女金刚似的精神抖搂,连他也被她的元气所感染了。   她很勇敢、很有担当,他从最开始就知道。   “栗老板,”就在此时,店里的打工小妹进来了,“早上……”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栗老板”一脸深情地看着一个比她还要小几岁的小姑娘吃早饭看得目不转睛,打工小妹一脸懵逼地站在店门口,不敢置信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栗岛听到声音,也抬起头打招呼,“小华,早上好。”   打工小妹的目光在夏小鹿和栗岛之间来回转了一圈,“这位是……?”   夏小鹿心里一紧张,低头吃面,吃得可认真。   他见状,偷偷笑了笑,却温柔而郑重地道,“我的小女朋友。”   “……咳咳咳……”夏小鹿成功地被呛到了。   打工小妹看着此时栗岛温柔地给夏小鹿递纸巾拍背,一颗少女心瞬间碎成渣渣。   要知道,她家老板可是这一带有名的黄金单身汉,又帅又温柔,无数美人冲着他这张脸都来光顾他们的店,上来表白求睡的也不计其数,可她家老板三年来一直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没给过任何姑娘机会。   所以……到头来,她家老板居然是个萝莉控?!   **   接下来的四天,栗岛陪夏小鹿走过这座小城市里几乎每一个值得一去的地方。   他帮她拍了数不清的照片,陪她吃了数不清的美食,他陪她去玩集市的小游戏,陪她抓金鱼,陪她在寨子里和少数民族一起跳舞,陪她看日出日落,陪她在深夜的海边尖叫欢笑,陪她在沙滩上造沙塔画画。   夏小鹿这辈子都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即使她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可是只要回过头,她就能看到他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那让她无比安心,让她知道自己就算再往前奔跑,他永远也都会追上来、保护自己。   她只睡很少的时间,她几乎都不想睡觉,因为她觉得睡觉的时间都是在浪费,她想无时无刻不看见他。   不过这四天,栗岛除了牵她的手,和偶尔的拥抱,连亲吻都不曾对她做过,虽然她知道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可乘之机,也完全不排斥他的亲昵,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对自己做。   最后一天的晚上。   疯了一天之后,她和他在海边吃完饭喝了会酒,然后便拽着他蹦蹦跳跳地朝酒店走去。   到了酒店她的房门门口,她自然而然地刷卡进门。   而他此时却站在门外,目光复杂而迟疑地看着她。   “进来啊,”她将门拉得开开的,朝他勾勾手指,“栗岛,你进来。”   他的目光深深浅浅,有细碎的光,他动了动唇,尽量温和地说,“小鹿,你明天就要坐飞机回去,今天应该早点休息,我得回……”   可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她猛地一把拽进门里。   她一把合上门,两手勾住他的脖颈,直愣愣地盯着他瞧。   “小鹿……”栗岛却觉得她脸红得不似平常,好像是喝酒喝上头、醉意上来了的样子,他克制地握住她的手臂,企图将她的手松开,“乖,你松开我,你喝醉了。”   “我没醉,”她摇摇头,“我一点都没有醉,我看得清你的脸,我也知道自己姓什么,我还能背出高考数学的最后一道考题。”   栗岛被她的话逗得想发笑,可下一秒,他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谁知道夏小鹿扬手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只穿一件小小的背心。   白花花的手臂、脖子、还有露出小半截的肚脐,以及她的小短裤下笔直纤长的腿,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却足够撩动一个男人的欲望。   她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胸膛。   ……这个小姑娘,居然是玩狂野风的?   “栗岛,”她凑近他的嘴唇,看着他喉结上下翻滚,“我们睡觉吧?”      ☆、冥王星(六)   第二十六章   #   冥王星(六)   **   千世看着自家老妈那一脸嫌弃又不敢置信的表情,心里默念了三遍Excuse me??你难道不是我的亲妈吗??   然后,她的这一句质疑在童熙舟离开他们家时一语成谶……   回到现在,当她在沙发上坐下时,一脸淡定的童熙舟姿态优雅地坐在她身边,而他们对面则坐着千父和千母。   老两口这个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比刚才开门的时候淡定了一点,可是看着童熙舟的目光依然掺杂着十分复杂的成分。   说实话,纸老虎现在的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带男人回家……哦不,是这个男人硬要来她家。   “伯父伯母,”   谁知某人居然在这样的压力下率先开口,“先说一下,这一次算是不正式的上门拜访,只是想让你们先认识一下我,下一次正式上门时我会带着该带的、该准备的登门,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千世&千父千母:(⊙o⊙)……   “首先要说清楚,我是抱着结婚的前提心态和千世交往的,”童熙舟喝了一口茶,娓娓道来,“如果你们同意,等她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准备直接和她领证结婚,把她娶回家。”   千世&千父千母:(⊙o⊙)……   “我比她年长两岁,等她毕业的时候我也已经工作两年,昨天刚得到消息,我已经被咨询公司APX录取,今年九月我会开始在那家公司实习,毕业后直接留任该公司,两年后我的事业也已经初有建设,硬件设施有车有房,不靠家里我自己也能养得起她,随便她怎样胡吃海喝都行——当然我也不会允许她整天胡吃海喝,总之你们和她都不用担心任何经济方面的问题。”   千世&千父千母:(⊙o⊙)……   APX是全球最好的咨询公司,所有员工全是高学历高情商的代表,应届毕业生在千挑万选中踏入门槛立马就是年薪百万,所以只要一听到这个公司的名字,就知道这里面的人有多么牛逼。   而他居然大三就已经被该公司提前锁定录取了,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   “小童啊……”千父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现在小世才大一,谈结婚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再说,等你进入社会之后,也会碰到很多优秀的女孩子,而小世还留在校园里,或许环境的差异会对你们感情造成问题呢?”   “不早,计划是要排上日程的,”他摇了摇头,“而且我这辈子认定她,也不存在什么喜欢上其他女孩子的可能,我希望你们坚信我的人品,我们童家男人的传统就是这样的。”   千父千母:(⊙o⊙)……   千世:(⊙o⊙)&?(? ???ω??? ?)?……   千世此刻除了目瞪口呆.jpg之外,其实内心还是忍不住觉得很高兴的,毕竟这家伙从来就没在她面前说过这么好听的话,她拿枪顶着他的头他一般都不肯说,每次都别扭地用面瘫脸糊弄过去。   而千父千母也敏锐地看到了自家女儿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儿女情长那种害羞的表情,顿时对面前这位年轻却老成的男孩更是“肃然起敬”了几分。   爱情的力量原来这么伟大啊。   他们俩从小到大就没看到他们的女儿流露过少女心,整天就像男孩子一样疯和搞破坏,后来开始不断换男朋友、算是很消极的状态、也没感觉她真心喜欢那些男孩,可如今,居然有这么一个正派又优秀的男孩子站到她的身边,陪伴她,改变她,让她产生了真实的恋爱情绪。   虽然这个“未来女婿”初次上门就意外地展现了身在客场也逼人的气场,但是不得不说,他们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从进屋开始,从头到尾就没千世什么事情,她彻底地被冷落在了一边、全程围观某人和她的爸妈在最初的试探之后相谈甚欢。   “小童啊,”千母此刻越看这位小帅哥越眉开眼笑,“不怕你笑话,说真的,你知不知道咱们家女儿一贯的作风?”   童熙舟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低笑一声,“知道。”   “知道得有多详细?”千父一脸苦大仇深。   “全部,”他抬手摸了摸已经开始要吹胡子瞪眼的人的头发,意作安抚。   千父千母对视一眼,“……知道你还喜欢她?我们都觉得你们俩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她哪点能让你看上她?”   “我靠!”千世终于怒了,“你们当我不存在呢!”   千父千母大笑,“我们只是感觉小童今后的日子挺难过的,心疼他罢了。”   “哈?心疼他?你们应该心疼我才对啊,前两天我不知道被他弄得多伤心呢!”她不满地道。   “那也是因为你这小姑娘太能折腾人了,”千父千母完全无视她的诉苦,“小童,以后她要是欺负你,记得告诉我们,你这是在为民除害。”   童熙舟笑得人畜无害,“好的。”   ……千世气得眉毛都快倒过来了。   可最精彩的部分居然还在后头,她整个人在二老将某人送出家门的时候彻底崩坏了。   “小童,以后经常来玩啊!伯父伯母给你做菜吃!”二老笑眯眯的。   “好,谢谢伯父伯母,”童熙舟穿上鞋,一脸风轻云淡地像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对了,伯父伯母,我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附近的独立公寓,离学校也挺近的,你们看之后让千世退了宿舍、住在我那里怎么样?一来我可以帮她补习功课,二来我也可以方便照顾她、避免她在学校里疯得管不住她。”   ……   千世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张大着嘴巴看着他。   而千父千母听罢,大概只考虑了几秒,就很开心地道,“可以啊,谢谢你。”   “那就谢谢伯父伯母了。”童熙舟漂亮的眼睛里精光闪烁,迷人一笑。   等他离开之后,千世一把抓住千父千母的手臂,歇斯底里,“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这是在跳楼价甩卖童养媳吗?!”   千父千母俱都轻轻挥开她的手,一脸嫌弃地飘走了,“我们盼了二十年盼到了小童这样的女婿,你可别把他给作没了。”   千世:…………   **   之后回到学校,她愤怒地和双马尾小拉叙述了一遍童熙舟是怎样用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完成空手上门、得到她父母认可、允许他们同居、让她父母抛弃她,谁知道小拉听完非但没有半分同情她,还一脸羡慕加崇拜地道,“你说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童大神这么开挂的男人,而且他怎么就眼珠子长偏看上你了?”   千世翻了个白眼,反手就摔上了寝室的门。   童熙舟自从KTV事件之后整个人的画风和气场就完全变了,她几乎能在任何时候看到他出现,好像他除了陪她之外压根就不用忙别的事情似的。   这不,刚上完课,她就听到教室后门有压低的惊呼声和喧闹声,一回头,就见某人浑身自带金光地进了后门,他和她的同学们自然地打过招呼,在全教室人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回去了。”走到她的椅子边,他自然地拿过她的包。   “不要,我想先去西门那边吃冰沙,”她扬了扬下巴,“我要吃芒果味的。”   “我记得你生理期马上要到了吧?”他瞥了她一眼,低声道。   千世被他那一眼瞥得有点虚,“……我怎么记得住,每个月都不太准。”   “每次生理期第一天都痛得哭爹喊娘,你老实点,这几天不能吃冰的,”他拉着她的手往教室外走,“等过了之后再吃,听到没有?”   她被他管得心里又烦又甜蜜,别扭地嘀咕,“……你怎么比我爸爸还啰嗦啊?”   谁知道再走了几步,童熙舟突然就把她一把拽进了附近的一个空的小教室。   把她整个人猛地按到门背后,他低下头,张开嘴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千世猝不及防,只知道瞪着他,过了两秒,却听到他性感的低语,“宝宝,张嘴。”   ……四个字,某人瞬间被完虐。   等他终于离开她的嘴唇,她就看见他微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诱惑地问,“爸爸能干这个吗?嗯?”   千世满脸通红地瞪着他一脸餍足微笑的俊脸,心里想着谁会知道这个一开始看上去十分禁欲系的家伙,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老流氓啊?!   …   等回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公寓时,老流氓的耍流氓等级直接开到了最高级。   她认真在画板上画画时,他在她身边坐下,问她,“要吃橘子吗?”   千世手上忙着,没吭声,就随便点了点头。   等了一会也没见到他递橘子过来,她停下画笔侧过头就见他看着自己。   “橘子呢?”她皱眉头。   某人这才淡然地剥了一片橘子,含在自己的嘴里,脸颊朝她凑过去。   ……她瞪着他和他嘴里的橘子半晌,羞恼地咬了咬嘴唇,还是咬住了他嘴里的橘子。   “好吃吗?”他退开一点,笑眯眯地问,“再来一片?”   她在卧室里看完最新一集的美剧,见他在客厅里看电视、想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谁知人还没站稳,就被他直接拉到了大腿上抱着坐好。   千世:……童熙舟,这个沙发挺大的。   童熙舟:是吗?我怎么觉得只有我的大腿坐得最舒服?   千世:……   童熙舟:宝宝你觉得呢?   更有甚者,她本来在浴室里开心地洗澡,就听到一声浴室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她一惊,“我在洗澡!”   某人淡然回应,“我知道。”   千世捂着身子,“那你进来干吗?”   某人走到透明的淋浴间边,用目光来来回回地把她看了个遍,然后笑道,“我来看看。”   “童熙舟你流氓啊!”   “对自己老婆耍流氓叫爱老婆。”他说完就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千世其实不明白,他们俩每天都住在一起,他又完全毫无保留地爱着她,可就算把该做的全都做了个遍,他还是没有下最后的狠手。   要说她爸妈那边,也早就默认了;天时地利人和呢,也全都给他制造好了,可谁知道他每天就是已经箭在弦上、还是拼命忍着不发。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光着身子从他的臂弯里爬起来,打开床头灯,愤怒地看着他,“童熙舟!”   “嗯?”他慵懒地哼了一声,“口渴?我去给你倒水。”   “不是!”她一把摁住他,“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不行?!”   他的目光顿了顿,过了一会,微微眯起眼睛,“两分钟之前你应该才刚亲【手】体验过吧?”   千世羞得脸红脖子粗,“……那,那你到底为什么……?”   天天打擦边球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童熙舟看着她,忽然大笑着把她重新拽进怀里,“没见过有女的比男人还猴急的啊?”   “谁急了!”她气得大吼。   “乖,再等等,”他意味深长地对她笑,“等过两天,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连本带息一起问你讨回来。”      ☆、海王星(六)   第二十七章   #   海王星(六)   **   千祁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长着可爱面容的小律。   即使小律已经收回了手机,刚刚手机屏幕上那张辛垣的半裸照片此刻依然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那个人的身体的每一寸她都熟悉,她每一天都能看见。   而从另外一个女人的手机上看到他的身体,是她始料未及的。   小律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脸上一副得逞的笑容已经丝毫没有遮掩地放大。   可过了一会,千祁却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小律有些惊讶,死死盯着她,“……你笑什么?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的手机里有你男朋友的裸照,你就不觉得我们已经发生了什么?”   “以前我其实并不怎么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心肠恶毒和完全不管别人意愿强加自己想法给别人的人存在,我觉得大多数人的心肠都是善良的、尊重他人的、真心希望其他人过得好的,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   千祁的表情此刻并不如往常那样柔和,“原来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总是喜欢用负面的思想去臆断别人,耍心机、作坏他人的感情,硬要强夺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呵,”小律听了冷笑一声,“属于你?你们俩都没有结婚,只是男女朋友关系,他怎么就属于你了?结婚前人人都是法律上的自由之身,他为什么不能属于我?”   千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和这个小姑娘似乎真的无法再正常沟通下去,“我们的三观完全不一样,我觉得没法再和你说下去了。”   “别搞得自己一副很圣母很白莲花的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当然都希望自己过得比别人好,我就不相信你有辛垣这样的男朋友你会不洋洋自得?”   “你说错了,不是洋洋自得,”她一字一句地说,“而是开心,小小的骄傲,也是感恩。”   “我比他岁数大,而且大四岁,所有人都觉得姐弟恋不靠谱,没有人看好我们,包括我自己也是,所以我们的开始要比别人困难许许多多,我最开始面对问题时总会软弱、逃避、把他推开,一个人自怜自哀,可是他一直耐心地陪着我,自始自终都保护着我,让我对自己、对这段感情都越来越有信心。”   “我知道有很多像你一样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喜欢他,要说我不担心是假的,可是如果他想离开我,这几年里他有无数次机会早就可以这么做,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   她说,“我知道你手机里的照片是他,但是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我也相信他一定不会背叛我。”   小律看着千祁沉着的面容,脸上渐渐从惊愕、鄙夷转到了愤怒,她咬了咬牙,向前一步,朝千祁猛地抬起了手,大叫道,“你少得意了!——”   “你在干什么?”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低冷的声音。   千祁和小律同时回过头,就看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穿着执事服、本该在活动当中的辛垣。   看到他出现,小律下意识地浑身一抖,眼见辛垣面色铁青地大步朝他们走来,她害怕得收起手、立刻朝后退了几步。   “没事吧?”   辛垣却连目光都不朝她瞥一眼,直接越过她,伸手搂住了千祁。   “我没事。”他的出现,让千祁瞬间整颗心都放松了下来,他抱着她的手臂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来,让她浑身都温暖了。   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着沉甸甸的关切,还有一如既往的宠爱。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背叛她呢?他对她的爱,让她根本不会有一丝机会来怀疑他们的感情。   仔细检查了一下她毫发无损,辛垣才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小律。   “我从来不打女人,”   半晌,他声音冷如冰霜地开口,“但是如果你是男人,我今天一定会狠狠地揍你。”   小律被他毫不留情的话语刺得再也忍不住,崩溃地流下了眼泪,“辛垣,你真的太残忍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我到底哪点不如她?”   “从进学校到现在,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即使我并不喜欢和女孩子过多相处,但是你一直对我还有其他人都不错,我才默许和你相处,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和你走近一步,因为你动了我的底线。”   他看着掩面大哭的小律,“你或许在很多人眼里是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是请你记住,在我心里,我永远不会对除了她之外的其他女孩有任何多余一分的评价与感情,不是这些女孩子不够好,而是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上除了她之外的人。”   千祁站在他的身后,听着他的话语,感动得鼻尖都微微发酸。   他虽然宠爱她,但是她很少听到他在别人面前这样露骨地表达对她的情感。   他的感情真诚、坦荡、忠贞,在现在这样的时代,真的太过难得,她太幸运了。   所以今后的日子里,她依然会像今天这样拼尽全力,去守护这段感情。   “如果你的心底真的还存有一丝【善良】的念头,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说完最后一句话,辛垣牵起千祁的手,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休息室。   “辛垣!”见他们出来,早就围在外面的一大帮好事群众赶紧大喊,“喂喂喂,你就这么走了啊?我们的台草走了等会还玩个蛋啊!”   “别装,少了我你们死不了。”他淡淡回了一句,抓着她已经消失在了活动教室门口。   “……你不去班级活动了吗?”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他,“他们好不容易把你请来的,你就这么走了……”   他把她带出大楼,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千祁接过他的手机,定睛一看,眼睛瞬间发亮。   他的手机上,可不是一张张别人拍他穿执事服的帅照?那身高脸庞,那若隐若现的笑容,漂亮的手指,每一张都帅得能让她流鼻血啊!   “有这个,你就满意了吧?”   他收起刚刚可怖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答应他们来参加,还不是因为知道你想看这些,任务完成我当然能功成身退了。”   她开心得眉开眼笑,赶紧把他的照片全发到自己的手机上。   “你怎么不问问我刚才小律给我看的是什么?”两人牵着手走了一会,她才想起来问他。   “能是什么,十有八九是我换衣服时候的照片吧,”辛垣不以为然,“刚才我朋友都招了,之前我打完篮球去他们租的房子里洗澡,她硬是求他们帮忙偷拍到的。”   “倒是你,”他啧了一声,“出乎意料地冷静,我还以为你会哭着来质问我呢?嗯?”   千祁脸一红,撅了撅嘴,“我好歹也比你们大四岁,小姑娘都得叫我一声姐姐,这点小伎俩我还是应付得来的好吧?我才不像你,一看到我和哪个男生稍微走得近一点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暴躁得直跳……”   虽然她知道他心底里其实是很信任她的,爱吃醋和占有欲强也是他太爱她的表现罢了。   “哟?倒是说教起我来了,”辛垣眼眸一闪,继而坏坏地一笑,“那既然这样,回家教我点好玩的吧,姐、姐?”   他故意拖长了最后两个字,眼睛里散发着她最熟悉的湿漉漉的光。   …   等回到家吃了饭、休息了一会,见千祁兴致勃勃地趴在床上把他穿执事服的照片都导进电脑里,辛垣便去浴室里洗澡。   可当他从浴室里擦着头发走出来时,他的目光便彻底凝固在了床上。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人,过了一会,轻轻放下了手里的毛巾。   “……这是从哪儿来的。”   辛垣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说话的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只见他面前的千祁此时竟然穿着粉色的兔女郎制服满脸通红地跪在床上看着他,那毛茸茸的兔耳、粉色裸肩上衣、短短的裙子,衬上她白雪般的肤色,简直彻彻底底地正中他的红心。   “……刚刚在休息室里的时候,让你一个朋友拿给我、悄悄塞到包里带回来的。”   她咬了咬嘴唇,身体因为他火热的注视微微发颤,声音细弱蚊呐,“不是你说喜欢看的嘛……”   就这么上上下下地看着她,辛垣从喉咙里滚出了一个“嗯”字。   见他没有如预期般地扑上来,她有些疑惑,“不、不好看吗?”   “好看。”   辛垣即答,并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毛巾扔在了地上。   “那……”她害羞得整个人都要不行了,可却还是努力地说出了点燃狮子的最后一句台词,“爱我嘛……”   ……   他脑子里名叫理智的那根弦,彻彻底底地绷断了。   辛垣再也没有任何的隐忍和迟疑,眼睛血红地上前一步半跨上床,抬手就撕掉了她薄薄的上衣。   布料撕碎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可他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前所未有凶猛粗暴的动作让她还是有点不由自主地害怕。   狮子本来就是最凶猛的食肉动物,更别提被刻意引诱过的狮子了。   “你慢……”她刚说了两个字,整个人就被他粗暴地折过来,扯掉了短裙,从后面直接贯穿了。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他才收手。   千祁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浑身都是青青紫紫乱七八糟的,他头一次没有心疼地抱她去浴室,反而还不管不顾地缠着她。   等第二天一早,他才抱着她去浴室清洗,而此刻的千祁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没用,一连几天去上课走路都走得不舒服。   当然,吃饱喝足的辛垣事后才开始心肝宝贝地疼,可制服事件的后遗症,却才一个月后才彻底显现出来。   那一天,放学后在办公室里等着学生答疑的千祁等着等着居然就这么睡着了,等她再醒过来时,外面的天色都彻底暗了,她惊慌地翻出手机,果然看到接连十个辛垣的未接来电。   赶紧回电话过去,她边拿起包就往外跑。   “我刚刚等学生答疑的时候睡着了……”等他接起电话,她赶紧连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听到她声音的辛垣像是才松了一口气,“我就在你教学楼楼下,刚想上来找你的,不着急慢慢走,小心摔跤。”   果然,她刚一出教学楼,就看到他高瘦的身影,她赶紧朝他走去,被他一把抱住。   “我最近好像特别地嗜睡……”她埋在他怀里,随口嘟囔,“早上困,中午也困,晚上更困。”   谁知道她说完这句话,过了一会,却猛地被他从怀里扯开一些。   “你最近特别嗜睡?”   辛垣漂亮的眼珠里此刻闪烁着点点的光,连说话的音调都有些变了,“真的?”   “嗯,”她点点头,揉揉眼睛,“真的特别困,胃口也不太好。”   狮子同学一动不动地看了她一会,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生平第一次,居然结巴了,“你……该,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天王星(六)   第二十八章   #   天王星(六)   **   沈池希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正脱下自己外套、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味道的Weiking,耳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声音。   说真的,她早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了。   之前整整五年的恋爱长跑告吹让她耗尽心力,一度让她肯定自己这辈子绝不可能再对任何一个男人燃起热情和真挚,也绝对会和“爱情”从此绝缘,变成名副其实的高龄剩女。   可现在的事实却是,她看着面前这个甚至她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子经过短短几天的分离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竟激动得浑身发颤、大脑一片空白到无法思考。   ……太难以置信了,怎么会这样呢。   “在想什么?”他见她衣衫不整、直愣愣地看着他的模样,抿唇一笑,顺势将她整个人压倒在了床上,低头不住地亲吻她。   从眼睛、鼻子到嘴唇……他极尽温柔,让她几乎都要融化在他的亲吻里——天知道她有多么地想念这些。   怎么办?她从来、从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恨不得每一分钟都和他纠缠在一起。   “刚刚我记得是谁说过要吃我的吧?”他离开她的嘴唇,此时挑了挑眉,“是准备出尔反尔吗?”   “怎么可能,”她被他激得立刻将他反手压倒在床上,骑坐在他的身上,轻轻抽开他的皮带。   他乐见其成,平躺着一脸期待的样子看着她,可她松开他的皮带之后却忽然停了手。   “我先问你个问题,帮你赎身需要多少钱?”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不丁地道,“我不共享,只吃独食。”   在那天和他打完电话之后,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即使她爱的男人曾经属于很多女人,但是等他这次回到她身边,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把他变成她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不能与她分享。   他一怔,显然是被她的问题给问住了,大概过了好几秒,他居然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喂!”沈池希见他笑得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顿时恼羞成怒,一巴掌就拍上他那蓄势待发的地方,“混蛋……你到底在笑什么?我问得多认真啊,这可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居然还有心情笑??”   Weiking即使某处被拍了一下却依然没有笑停,他此时一把轻轻握住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语带笑意,“……你真是太可爱了。”   她彻底怒了,“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今晚不给肉吃!”   童御看着她因为生气和担心而变得格外鲜活的脸颊,一边笑着,心里慢慢地柔软成了一滩水。   他独身多年,身边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无数,怀抱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女人他早就已经看到麻木,每一次都毫不留情地将那些女人拒之门外。   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所谓的“无聊的爱情”,所以即使人生的版图缺少这一块,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可是现在,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脾气暴躁、一点都不温柔、没有任何女人味和贤淑、还特别要强的“铁娘子”,却觉得自己本来缺少的那一块人生被她彻底填满了。   原来这世间还真的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一个人的出现,生命才会变得完整。   “宝贝,抱歉了,”   良久,他抬起手,又将两人之间的姿势变回刚才的样子,俯身就咬住她的嘴唇,“今天就算你不给我吃,我也得硬下嘴抢。”   沈池希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心里还像被什么吊着似的,没心情配合他,可推了两下,却在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攻势下无奈败北。   在情事上,她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何况分开那么多天,她也无比迫切地想要他的侵占。   ……   “小希……”   不知过了多久,他用力地占有着她,在她耳边低喘着、用无比性感的嗓音对她说,“你知不知道,我想这个,想了整整七天……每一天,每一分钟都在想。”   “想你的背,想你盘着我的腿,想你抓住我的手指,想你压抑的呻吟,想得像个青春期发情的毛头小伙……”   沈池希被他牢牢禁锢在身下,听着他用磁性的嗓音说着越来越不堪入耳的话语,只能在这让她战栗的情事中不断起起伏伏、不知疲倦。   如同中蛊一样的又何尝是他一个人?她也一样,早就已经深陷其中。   …   翘班一日,在床上滚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在他的臂弯中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他满脸笑意的俊脸。   “……大清早的,你笑得那么下流做什么?”沈池希心中因为醒来就能看到这久违的笑容而舒心不已,可嘴上却还是丝毫没有放软。   他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搂得更紧了一点,意味深长地在被子里做小动作,“更下流的多得是……你还要不要?”   “打死也不要了!”她羞恼地把他的脸推开,“你这老色狼,你知不知道老娘的腰都快抬不起来了?”   他笑着把脸埋进她的脖颈里,像是在对她撒娇。   沈池希看着这位正腻着自己的大男人,目光越来越软,虽然知道这是在破坏气氛,可却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我再说一遍,你从今天开始就只能陪着我一个人,不能再去别的女人那里了,你能做到吗?”   他此时抬起头,看着她,故意把语速放得很慢,“我没听错的话……宝贝,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她翻了个白眼,“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他不说话,继续笑吟吟地和她对视。   “不要扯开话题,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答复,不然你就别想再进我的家门也别想再上我的床了。”她斩钉截铁地说。   “我要是没了现在这份工作我就变成失业人群了,你养我?”他慢吞吞地说着,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说实话,我现在的薪水可高了。”   沈池希看着他,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我养你。”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那三个字的分量沉甸甸的,把他的心口都焐热了。   “这句话应该是男人说的吧?”   良久,他终于笑着伸出手揉上她的头发,把她朝自己的方向带过来,亲上她的嘴唇,“我们的角色全都对换了啊。”   “我不在意。”她在他的唇边说,“我知道这个年纪还提爱情真的很傻,但是我还是想再做一次傻瓜。”   一个漫长的吻后,他将她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胸口,亲了亲她的头发。   “那么我陪你一起傻吧。”   傻一辈子。   **   下午的时候,根据今天的日程表,沈池希带着安弦一起亲自去拜访他们近期准备开始谈合作的一家客户,这家公司是全球最知名的医药公司JIP,在去之前她们做足了功课,为的就是这一次谈话能够打好今后长期合作的基础。   上了车,她拿出手机给某人发短信,早上的谈话结果最终因为她要去上班还是告一段落,现在得了空,她得继续逼迫他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   【说清楚,今天我下班就去帮你赎身,时间地点拿来。】   发完这条,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抬眼就看到一旁安弦笑得像一条大尾巴狼一样看着她。   “笑什么啊?”她别扭地别过脸去。   “希姐啊,”安弦拍拍她的肩膀,豪迈大笑,“看你这春光满面、珠圆玉润的样子,恭喜你,看来你昨天晚上终于过上和谐xing生活了!”   ……沈池希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却头一次、毫无反击之力。   这丫头说得一字不差,让她反驳点什么呢?   就在此时,一声震动,手机上有消息回过来,她赶紧拿起手机,就看到某人回了这样一条消息。   【宝贝,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她蹙着眉,来来回回把这条消息看了几遍,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   没必要?……是指他不打算赎身、准备和她分开?也不对啊,看他这语气还是那么亲昵,再说他也对她表达了心意,不像是会选择分开的局面啊。   纠结了整整一路,直到进了JIP的公司大楼,她才暂时收拾起心思,拿出专业素养准备认真面对JIP的高层,等结束后再处理自己的私事。   等她和安弦被前台接待引导到会议室后,她拿出文件夹和电脑放在会议桌上,取出自己的名片盒。   “你们好,”   没过不久,她便听到一个浑厚的老外嗓音响起在耳边。   抬起头看向会议室门口,她刚想用英语和对方打招呼,可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然后,她手上的名片盒就应声重重掉落在了地上。   “……What the fuck?!”   此时此刻,会议室的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金发碧眼的中年老外,应该就是JIP的销售副总裁,而另外一个,穿着得体白衬衫、高大又英俊、帅得惨绝人寰、正微微笑着的男人,就算化成灰她也不会不认得他。   ……她应该不是在做梦。   沈池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觉得真他妈地疼啊。   她面前站着的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昨天晚上还和她在她家的床上翻云覆雨,今天早上还躺在她家的床上和她耍赖,她还满心满眼地想着要把这个男人从风俗店买回家,想得连脑仁都疼了。   ……所以,现在到底他妈的算是哪一出??Cosplay?角色扮演?   老外、Weiking、再加上安弦,三个人、三双眼睛,现在全部都齐刷刷地像聚光灯一样盯着刚刚爆了粗口的她,好死不死她刚刚爆的还是英语,全世界的人都听懂了。   安弦看着她那副恨不得把Weiking生吞活剥的表情,脑子一转基本就猜到个大概了,此刻拼命想忍,可还是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老外也笑了,幽默地开口打趣道,“这个开场白还真震撼,你们好,我是JIP的销售副总裁,我叫John,我身边这位是我们HR部门的副总裁Weiking,我邀请他一起来参加会议,一起商谈两家公司今后的人才培养计划。”   沈池希看着那个笑得意味深长的男人,快把自己的牙齿都给咬碎了。   安弦憋住笑,看了一眼依旧一脸懵逼的沈池希,一本正经地递出自己的名片,“你们好,我是Chris An,高级销售经理,我身边这位是我的老板,销售总监Lindy Shen,很高兴见到你们。”   沈池希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Weiking,就见他向前一步,朝她伸出那只他抚摸过她身体无数次的手。   “Hi Lindy,我是Weiking,中文名童御,很高兴见到你。”      ☆、水星(六)   第二十九章   #   水星(六)   **   安弦看着金译手指上那微微的湿润,原本强颜欢笑的脸颊彻底地沉了下来。   寂静的夜晚,两人相对着沉默,刚刚晚餐时还和睦的气氛,瞬间变得凝固了起来。   应该说,在栗林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气氛就已经产生变化了。   “他是你的前男友吧?”良久,金译看着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闭了闭眼,努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不是。”   “那么,他是不是喜欢你?”他又问,“我觉得……他很在意你。”   安弦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金译,我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   他看着她的脸颊,这张每次笑起来都会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的脸庞,此刻竟然如此地黯然无光。   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她的本能反应,就是将他排除在自己的世界外的,哪怕前一秒她还在他的怀里,可下一秒,她就仿佛会离他很远很远。   “安弦,我本来以为我已经走进你的心了,”他的声音很低落,“可我想,我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你。”   “急不来的。”她的语气很淡薄,“每个人都有一块自己不愿被其他人触碰的禁区,对那块禁区不闻不问才是正确的做法。”   “可是我想陪你分担,想参与到你的生活里。”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不害怕你之前有其他喜欢的人,只要你现在能够让我在你身边,能够陪你渐渐忘了他,替代他,那就足够了。”   “那是不可能的。”她毫无停顿,斩钉截铁地反驳,“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代替谁。”   可说完,她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然后她抬起头触到他的眼睛,才发现那双永远都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里、此刻已经布满了悲伤。   她说错话了。   她刚刚伤害了一个真心爱着她的人,她习惯性地把自己保护在自己的躯壳里,却忘记了这个人和之前任何一个人都不同,是愿意怀抱着穿着躯壳的她的人。   可是,话已出口,那是她最本能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反应,再多的解释也无法掩盖了。   “金译……”她动了动唇,轻声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我送你回家。”他没有多看她的眼睛,只是转过身牵着她往前走,他的动作依然是温柔的,可牵着她的手心却已经冰凉。   安弦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   …   接下来的几天,她和金译之间的气氛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回暖。   虽然他依然会准时接她下班,带她去吃饭、聊天,可是她很清楚地能够看到,他那双始终纯粹而温柔的眼睛里,这几天却一直沉淀着黯淡。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她不想看到这个男人因为她而如此难过悲伤,她比谁都清楚他是这辈子除了她爸爸之外,对她最好的男人,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这一天早上起床之后,她下定决心,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和金译敞开心扉谈话、消除隔阂。   可来到公司看了今天一天的日程表,她忽然发现,今天下午她要和沈池希一起去著名医药公司JIP——也就是栗林所在的公司进行客户拜访。   这并不是刚刚决定的事情,之前为了这个项目她耗费了很多心力,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和栗林的关系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握着日程表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她咬了咬牙,想要和沈池希提出临时换人,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自己必须要去。   如果她真的已经打从心底里放下了栗林、真心接受了金译,为什么她不敢与栗林再次正面相对呢?   如果真的只是青梅竹马的“哥哥”,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调整,她为什么还不能坦荡地对他微笑与进退呢?   一路来到JIP,进办公楼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紧张,虽然这个项目不是栗林和她们对接,但她还是生怕会在这里迎面碰到栗林。   好不容易她没有掉链子,可谁料到在会面的时候,她的老板铁娘子沈池希却给了一个大大的惊喜——直接对着对方公司的一位美男高层童御爆了粗口。   而且看沈池希那副随时要爆发的样子,这两人之间铁定是奸情已久。   一场本来和睦的会谈气氛全程出奇地诡异,她和对方另一位老外高层在迷之气氛里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过完了项目内容,赶紧都拔腿离开了会议室那个可怕的修罗场。   出了会议室,她想了想,还是停步在了前台前,轻声询问了前台接待,“你好,请问栗林今天在吗?”   “你是说Foster Li吗?”前台小姐问。   见她点头后,前台小姐说,“我刚刚听Foster的秘书说,他今天生病请假,没有来公司。”   心中随即“咯噔”一声,像是被人用手轻轻揉了一下心脏,她勉强笑着朝前台小姐道了谢,慢慢走向电梯。   **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明显不怎么在状态。   金译今天带她来的这家餐馆是她一直以来最喜欢的火锅店,可是哪怕吃饭全程笑着在和他谈天,她的心里却始终都是七上八下的。   那种不安、烦恼、心乱如麻……不断地在折磨着她的大脑。   吃完饭去柜台结账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金译人就站在她身边,一低头便能看见她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栗林】   看到这个名字,两人的神色同时变得复杂了起来,安弦的目光轻闪了闪,侧过脸、压低声音道,“……我去那边接个电话。”   金译没说话。   等走到餐馆外,她接起电话,贴在自己的耳边。   “小弦。”栗林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迷蒙和虚弱,“你在哪儿?”   “……刚吃完饭,”她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你,生病了?”   “嗯,”她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无力的声音,“昨晚发烧发到四十度,早上去医院挂了水,睡了一下午,现在还是有三十八度五,没有退。”   她垂了垂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波动,“能够找谁帮忙把你再送去医院么?你现在这样的状况不能自己开车。”   那头的栗林沉默了两秒,苦笑一声,“你觉得有谁会来帮忙呢?”   安弦的心一沉。   他的父母刚刚离婚,于情于理他不怎么适合去麻烦他们;他的亲哥哥栗岛远在A市,远水无法救近火,她了解他,这么多年他一向独立、不喜麻烦他人,和同事私交不多、平时交友也不多,所以有谁能够在这样的时刻立刻赶过去、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我……”   她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金译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就这样望着她,一动不动,目光里饱含着许许多多的情绪。   他们都静静地注视着彼此。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后,她终于看着金译的眼睛开口。   “我现在到你家来。”   说完这句话后,她挂了电话。   “金译,你真的太好,好到我这样卑劣的人、都不想在你的面前撒谎,”她握着手机,一字一句地说,“他现在生病了,一个人在家,他的家人都不在他的身边,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照顾他,我现在必须去他的家里。”   他还是看着她,不吭声。   “我知道作为你的女朋友,我绝对不应该做出这样的行为,他不是我的前男友,也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我爱了他整整七年,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他从小陪伴我长大,出于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今天也应该过去一趟,但是我和他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一直没有告诉你他的事情是因为我还没有想清楚到底要怎么说,或许我现在还是没有想清楚,但是这些就是我现在想对你说的最真心的话。”   “没关系,我现在就送你过去。”谁料,金译忽然这么开口,“其实你不用和我说这些也可以的。”   安弦听得有些怔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送你去他家,等你出来后我再送你回去,”他说,“我在他家的楼下等你,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可以告诉我,我不上楼。”   “……不用的,”她咬了咬唇,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金译,你不用做到这样的程度。”   “我这两天想了很多很多,我想,你或许把你这辈子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男人,这样的爱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给了的就再也拿不回来了,我不想和他比,我也替代不了他,但是没有关系,我不是你生命中那个彩虹般绚烂的人,那就当那个照明你回家路途的掌灯人就可以了。”   你把你所有的爱都给了他,没有关系,我依旧会爱你,甚至连同把你爱他的份也一起给你。   安弦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心里感到那么那么地难受,难受到连眼泪在眼眶里、也流不出来。   “……金译,你上辈子是不是欠我的?”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欠了我好几千万吧?”   金译听了,摸了摸头,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把她拥进了怀里,“我不知道啊,那你下辈子再慢慢还我吧。”   …   按了几下门铃,等了一会,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穿着居家服的栗林此刻看上去十分虚弱,面色苍白、连走路的步子也是微微摇晃的,看到她后,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轻轻对她笑,“小弦。”   她推推他,示意他进屋,然后关上门,握住他的手臂,一路把他扶着送到他的卧室里。   “我买了药,等会你合着热水喝下去然后睡觉,我再去帮你煮个粥,等你睡醒以后可以吃,否则没有抵抗力。”   说完,她从一旁的柜子里搬出了一床被子,铺在他现在的被子上,“还是用土方法,捂热捂出汗,拼命睡觉,拼命喝热水,才能退烧,我小时候发烧我妈就是这么处理的。”   栗林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的身影。   “来,把这个药吃了,还有热水,喝了。”她从厨房端了热水和药过来,坐到他的床边,递给他。   他愣愣地看着她,没有伸出手。   “快点,你还想继续烧到四十度吗?”   他这才伸出手,接过杯子,听话地吃了药,躺下去。   “嗯,乖,”她收起他喝光了的水杯,“我再去倒一杯放过来,你一醒就再喝一杯。”   “小弦,”在她要离开前,他低声说,“等我醒来还会看见你么?”   “会的,”她平静地看着他,“我等你烧退再走。”   他这才像是安心了一样,轻轻闭上眼睛。   **   等栗林睡着之后,安弦在厨房煮了粥、保温着,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金译发微信。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栗林的声音。   “你回去吧,”他站在他的卧室门口,望着她,咳嗽了几声,“我的烧退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立刻蹙起眉,“骗人做什么?还是很烫啊。”   “没事的,回去吧,”栗林静静地看着她,“他在等你。”   她回视着他,瞬间沉默了下来。   “小弦,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过来照顾我,”他抬起手,像小时候的许多次一样,轻轻摸摸她的头发,不带任何的情感色彩和冲动,“不过,回去吧,我没事的,不用再担心我了。”   “回去吧。”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不再是之前几次崩溃的失态,而是她最熟悉的、平静的温柔。   “他是个很好的男人,他会对你很好的。”他笑着说,“去吧,他会等得着急的。”   安弦终于动了动步子,在他的目光中走到玄关。   “小弦,”   在她的手放上门把的时候,她听到他的声音,“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火星(六)   第三十章   #   火星(六)   **   栗岛看着面前穿着单薄衣服、脸庞和自己近在咫尺的夏小鹿,脑中有片刻的爆炸。   她的身体和他贴得很近,因为天气炎热他们彼此身上穿的衣服都不多,所以她身体上的温度已经渐渐蔓延到他的身上。   她水汪汪的眼底里倒映着自己的脸庞,栗岛的心里在这一刻觉得前所未有的慌乱。   如果是以往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顺水推舟地就顺着面前女孩的心意继续往下,一觉醒来,他毫无损失,至多狠下心肠阻断女孩的幻想,塑造好自己风流浪子的形象,便能起身提上裤子穿上衣服就悠哉出门。   可是为什么,在对着面前这个仿佛撞破头都要往前冲的勇敢姑娘,他就不想这样做呢?   为什么当他面对比他小那么多岁的女孩,他居然会觉得有那么一丝的慌乱、紧张和无所适从呢?   并且他也很清楚,他的犹豫,也绝不是因为她年纪小。   看,她的身体已经慢慢有着小女人的韵味和轮廓,因为她很瘦又很白,非常得男人的怜惜。   他只要一低头,就能亲上她的嘴唇,他只要一伸出手,就能摸上她那雪白的丰盈。   “小鹿,你真的喝醉了,”   良久,他把她往前推了推,声音很温柔,“你听话,我们不睡觉。”   夏小鹿此刻真真假假的醉意,他并不能分辨,只有她自己才能够判别。   而事实也确实是,她的确在借着几分薄醉,想要顺势靠近他,靠近这个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   她知道作为一个女孩子不能这样上赶着去追男人,还妄想用身体绑住他,用鼻子想想就知道如果栗岛是这种会被女孩子用身体绑住的男人,那么他也不会单身至今了。   可是她傻啊,她喜欢他啊,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谁会想那么多呢?做出的事情连自己都脸热,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   但是,他把自己推开了,而且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连一分情欲都不曾存在。   良久,她淡淡地笑了一声,可眼底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嗯,你回去吧,”她坐到床上,甩下自己脚上的拖鞋,“我困了。”   栗岛看着她,神色有些迟疑。   “明天一早八点的飞机,我调个闹钟,以免一醉误机,所以我现在就必须睡觉。”她说话的语速很快,“这两天辛苦你陪着我了,你的大恩大德我真的难以回报。”   “小鹿……”他也算是听出来她的心里憋着气了,“你别这样。”   “栗岛,我不想发脾气,”她说,“我想努力做个成熟的人,所以我觉得你现在离开比较好,咱们还是朋友,好聚好散,一点都不难看。”   “我真的特别感谢你,也特别高兴能够在这里认识你。”她比出了一个手势,“你以后如果来T市,记得找我,我一定陪吃陪喝陪玩。”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过了一会,他点了点头。   “我走了,”他背对着她,“你自己一路平安。”   “嗯,好,”她让自己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到了T市给你报平安。”   他没有再回答,慢慢离开了她的房间。   等房门轻轻合上的时候,她把自己在床上缩成了一团,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就像小时候一个人被留在家里的时候的一样,就像父母每次争吵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候一样,就像初中被同学排挤的时候躲到音乐教室里一样。   不把悲伤给别人看,那么这份悲伤的感觉就不会显得那么强烈。   努力装作自己不想要,就好像能把心里的悲伤减轻一些。   这一次也一样。   …   第二天一早,因为宿醉的头疼,她全程如幽灵般飘到了机场。   等快要起飞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低头看了下来电联络人,她的心头微微一颤,脚步停在了排队登机的队列一旁。   “小鹿。”接起电话,那头的栗岛声音听不出高低。   “嗯。”   “要登机了吧?”   “嗯,在排队。”   “一路平安。”   “好。”   她全都一个字的回答,与她平时的活泼多话截然不同,电话两头的人各都心知肚明其中缘由,却都装聋作哑、绝口不提。   那一边的栗岛此时站在拍下她第一张照片的海滩边,目光落在海平面的远方,终于,慢慢地开口,“你会忘记我吗?”   她的心动了一动,喉头有些艰难,“……会的吧,毕竟只是旅途中遇到的人啊,时间长了,肯定就会淡忘了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话是在对他说,可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哇,你这小孩说话可真伤人。”他笑了起来,“怎么就这么人情淡薄啊?”   “哈哈。”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没办法,人情淡薄才能保证自己在这个漠然的世界里不受伤害啊。”   “好了,我要登机了。”过了一会,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栗岛,再见。”   “嗯,再见。”   她挂下电话,将手机收进包里。   从机场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撕下后的登机牌,她沿着通道朝停靠在那边的飞机走去。   登机牌上渐渐有一滴一滴的泪渍,她看向玻璃外的A市,将眼眶里的眼泪憋回去,轻声在心里说。   应该不会再见了吧,我人生中第一个爱上的人。   **   “老板,”小华将甜品店里的大灯关上,“我下班啦。”   栗岛坐在椅子上查账,听到声音,便抬起头冲她笑了笑,“嗯,明天见。”   小华背着包走到门口,可脚步却突然定住了,过了一会,轻轻折返回来,“老板。”   “嗯?怎么了?”   “我总觉得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小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判断有误……我也不应该八卦你的私生活,不过,总希望你开心些。”   栗岛听到她的话后顿了顿,过了一会,他摘下了鼻梁上的框架眼镜。   “你没有判断失误。”他微微对小华笑了笑,“我的确心情不太好。”   “为什么?”小华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之前那个小女孩?”   女孩子总是有一种神奇的第六感和判断力,就像天生的福尔摩斯,他在这种直觉面前无处可逃,索性大方点了点头。   “为什么?”小华问,“因为她回去了,所以你们就失去联络了?”   他沉默一会,“也不仅如此,应该说是我拒绝她在先。”   小华看着从来都淡看情事的男人的脸上露出这样迷茫的神色,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板,你爱上她了,就算她只是个小姑娘,你也爱上她了。”   小华清脆的几句话却用力地打在了他的心间,轻而易举就直打得他溃不成军,打得他无言以对。   良久,他抬了抬手,示意小华不用再说,“回去吧,你男朋友不是烧好饭在等着你吗?”   小华点点头,在离开前,大声地喊道,“老板,加油!”   他抬手揉了揉鼻尖,笑了一声。   等店里重新恢复安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接起电话走到窗边,他摩挲了一下手机的背面,“老弟。”   “哥。”那头的栗林问道,“吃过饭了么?”   “还没,你呢?”   “没有,没什么胃口。”栗林的声音淡淡的。   “怎么,”他低声调侃,“看样子,心情不太好?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嗯,的确不太好。”   栗岛闭了闭眼,“我也不怎么好。”   “为了女人?”   他长吁一口气,“别笑话我。”   “我没资格笑话你,”栗林顿了顿,“哥,我们真是对难兄难弟。”   两个男人相对沉默了片刻,栗林再次开口,“哥,有什么事情想做,就去做,有什么话想说,就去说,不要等到最后,开了口,却已经迟了,那时候你才会发现,你所谓的犹豫、迟疑、现实、自尊……全都是在自欺欺人。”   “如果她都已经不在,所谓的自尊又有什么用?相信我,切肤之痛,不要再步我同样的路。”   栗岛听着栗林的话,目光忽明忽暗地落在虚空中的一点。   他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她面色苍白,却傻乎乎地冲着他笑的样子。   那个笑容,他怎么忘都忘不了。   …   回到T市后,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   可夏小鹿却不禁感叹,这短短一个月里,居然能够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她的父母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然后他们一起帮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每个月承诺会给她提供一定的生活费用,这笔费用加起来并不薄,且算是超过她的预料,她也答应他们,每周都会去他们各自的家一趟和他们团聚吃饭,无论如何是敬了孝道。   她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T市最好的大学A大,并且还上了她自己最喜欢的土木工程系专业,该校在全国排名前三,高中的老师和同学都各种为她欢欣雀跃,原本不爱和人多交往的她因为一场送别会,还结交了许多之前都不愿花心思去结交的好伙伴,并且发现能够与他们相谈甚欢。   她用父母奖励她高考状元的钱买了一台很好的单反开始学习摄影,这项新的兴趣爱好让她结交了更多的朋友,也接触到了更多她以前从没有发现过的美好景色,甚至,还让她收到了人生第一次被告白——来自摄影俱乐部的一位长相清秀的男孩。   男孩和她同岁,也考取了T市一所名牌大学,相貌端正、人品优良,还特别温柔耐心,摄影俱乐部好几个女孩子都喜欢他,可谁知道偏偏这男孩却看上了她。   这天,她的好友吴叮叮和她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忍不住了,劈头盖脸地又把她骂了一顿,“我说蠢鹿,你到底是哪根筋长得不对,人家陆殷男神能看上你,你居然还拒绝了他的告白,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夏小鹿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这段话我大概听了最起码三十遍。”   “我看三十遍都说不通你这个榆木脑袋!”吴叮叮上蹿下跳,“你就告诉我好了,你到底哪点看不上人家陆殷?在我看来你就没一样比他好,说不定连胸都没他大呢——”   “吴叮叮。”她翻了个白眼,“批评管批评,别带上人身攻击。”   “我看人身攻击都拉不回你这头牛!”吴叮叮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你到底是什么想不通?别告诉我你心里另有其人,你压根就他妈不和男人怎么说话。”   夏小鹿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半晌,说,“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   她不再说话,手指轻轻拽着背包的带子。   “小鹿,”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吴叮叮的声音变得怪怪的,“喂,你快抬头。”   她抬起头,目光瞬间就顿住了。   只见她公寓的楼下,此刻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T-shirt,米色的中裤,人字拖,一副邋遢又性感的样子。   “Hi。”只见他伸出五指,露出白牙,朝她打招呼。   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冥王星(七)      第三十一章   #   冥王星(七)   **   由于童某人那“过两天就正式上菜吃肉”的暧昧宣言,导致千世这两天一直都处于巨大的忧虑之中。   要说这种复杂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呢?   她本来就爱这个男人爱得不行,在真正确认他的心意之后,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他,要说终于能走到这个地步,她心里其实还是蛮雀跃的。   但是由于她在这种事情上完全是一张白纸,对未知的事物紧张和害怕肯定是人之常情,别看她平时跟个大老虎似的,关键时候他妈就是只软脚蟹。   不过他也是一张白纸,两个人一起摸索,想想还有点小害羞。   然后还有更多的疑惑就是——为什么他非要等两天才肯上菜吃肉?这两天和过两天又有什么区别?这两天她大姨妈也不在啊。   妈的,好烦。   绞尽脑汁,怎么想都想不通,上课的时候想,下课的时候也在想,想得聚精会神的千世抱着书走出教学楼,抬头一看,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在教学楼不远处的小花坛边站着等她下课的,可不是她家的童大神么?   可童大神今天居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正站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子,要说这个女孩子她也认识,还挺有名的,是她们美术学院高她两届的学姐徐琳,也算是她们美院的一枝花。   两人此时正在说着什么,童熙舟还少见地带着微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奇了怪了,他们两个怎么会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而且,这两个气质都很优雅的人站在一起还真是男俊女靓特别登对,这道靓丽的风景线引得过往的人都在指指点点。   小老虎同学暗搓搓地偷看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好像有点闷。   “童熙舟。”   忍不住,她终于朝他们走了过去,重重地拍拍童熙舟的肩膀。   他侧过脸一见是她,眉眼轻闪了闪,“今天早下课了?”   “嗯,”她态度不是很好地随口应了一声,不冷不热地和徐琳打招呼,“学姐好。”   “千世,”徐琳朝她点点头,然后再朝童熙舟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好。”他也朝徐琳笑了笑。   千世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之间总觉得不是很正常的笑容,一瞬间觉得刺眼得不得了,胸口立刻就开始燃烧无名之火。   “你们俩……刚刚在聊什么呢?”他牵起她的手往公寓走,她立刻就皱着眉头问。   “没什么,”他回答得云淡风轻,“恰好碰到,就随便聊了几句。”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她男朋友是我的朋友,”他态度温和地回答,“所以之前见过,也一起吃过几次饭。”   他的话状似天衣无缝,也看上去完全没什么不正常,况且对方徐琳也是有男朋友的非单身,千世瞅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忍了忍,还是把胸口的这口气给憋了下去。   哎,女人的嫉妒之心是很可怕的,她家童大神对她还是很专情的,她不应该乱猜疑。   刚刚这么安慰好自己,可谁知道,第二天她下课的时候,就又被她撞见童熙舟和徐琳两个人在阶梯教室的门口说话了。   她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像小孩子一样毫无理由就随便发脾气、要成熟点,所以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和童熙舟提起这件事情,而他看上去也没有任何不正常,每天对她还是很好很体贴。   第三天,她再次在B教学楼楼下看到童熙舟和徐琳在天桥上讲话。   她再次忍了。   这天早上,她坐在餐桌上吃他给她做的早饭,就看到他少见地不断地在发微信,一边看,一边神色还蛮愉悦的样子。   “谁啊?”她紧紧捏着筷子,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他眉毛也没抬,回答道,“一个同学。”   “哪个同学?”她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徐琳。”   从他嘴里说出这个名字的这一刻,千世脑子里的那根弦就彻底崩了。   下一秒,她“唰”地就直接扔了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拿包就准备往外走。   童熙舟抬头看到她这样,立刻放下手机,起身朝她走过来,温柔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他妈的问你自己怎么了!”她怒不可遏,“老娘不想忍了,去他妈的狗屁成熟!”   他看着她,想伸出手拉住她。   千世一下子就把他的手甩开,赤红着脸大声道,“徐琳徐琳徐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天天天在学校里和她见面说话,还一副聊得很开心、旁若无人的样子?人在做天在看啊!今天倒好,老清老早就开始发微信,还当着我的面在发,你当我是死的啊?”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暴跳如雷地发脾气,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好像是一副想要笑、又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你怎么不解释?”千世看到他不发一言,心又痛又凉,起床气再加上连日来的隐忍,彻彻底底地爆发了,“你为什么不解释?难道你真的和她有一腿了?她有男朋友,你也有我啊,你想和我分手吗?!”   “宝宝,”终于,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你冷静点。”   “我不冷静!”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你以前从来不和除了我之外的女生多说一句话,更别提连日不停地和徐琳说话了,而且你也不告诉我你和她说了什么,我知道,她长得又好看又聪明,还比我温柔贤惠,但是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只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吗?”   “童熙舟,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担心你和徐琳,担心得觉也睡不好,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舍得劈腿呢?”她发完火之后瞬间觉得鼻子酸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童熙舟全程看完他家小老虎的情绪曲线图,抚了抚额,伸手把人重重搂进怀里。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小老虎被他抱进怀里,瞬间崩溃大哭。   “……我真的是服了你了,”童熙舟简直要给她跪下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却没想到比我想象得来得还要凶猛。”   “呜呜……”小老虎已经只知道哭了。   他无奈又心疼,不断地抚着她的背脊,“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么?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容易见异思迁的人?你就不能仔细想想如果我真的喜欢上别人了,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你面前发微信?”   千世趴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说,“我怎么知道?谁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想那么多啊?越喜欢越容易胡思乱想啊!”   “好好好,”   冷面大神遇上这位暴风雨般的姑娘从来就没辙,“都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地担心的,是我不好。”   “但是请你相信,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喜欢上别的女孩。”他摸着她的头发,“你这么一只凶猛的小老虎,我不收服你,留着祸害别人怎么行?”   她听到他这么说,渐渐觉得心安,在他怀里打了他一拳。   “来,”   等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他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给她看自己的手机。   千世抽着鼻子,由着他拿纸巾帮自己擦鼻涕,噘着嘴看他的手机。   “其实我这两天一直和徐琳见面,是为了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他抿了抿嘴,“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我苦苦瞒到现在,还是功亏一篑穿帮了。”   她傻了,目瞪口呆地看了他一会,“……卧槽,我都忘了明天居然是我的生日。”   最近她不是在担心自己的第一夜,就是在担心他劈腿,整天烦得头晕脑胀哪有心思记起自己的生日?   童熙舟知道他家这位小老虎就是个闹事精,早就已经看淡了,“徐琳的男朋友认识T市最好的甜品店店长,我让他帮忙请那位店长做一个马卡龙塔,你不是最爱吃马卡龙么?”   她张着嘴,再看看他和徐琳聊天记录里的图片,顿时恍然大悟。   “还有,你不是特别喜欢微博上一个红人漫画家PPY吗?徐琳和他是朋友,我就请徐琳帮忙让他画一幅你的Q版漫画准备送给你。”   “这不,她刚刚不是就在给我看修改的几版图,”他示意她看聊天记录,“等定稿之后我就能帮你去印刷出来裱进相框里了。”   …………………………   千世此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逼。   解释完,童熙舟摊了摊手,“本来明天你一回家就能看到这些惊喜的。”   听到他这么说,她心里更是内疚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脸都抽肿,把手机还给他后,她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断地在心里反复鞭打自己。   他这么高冷的人这样花费心思、四处托人为她庆祝生日,她不但戳破了他的精心安排,还大发雷霆指责他劈腿花心……怎么会有她这种不可理喻的人?   “知道错了?”他好笑地把手机放在一边,拍拍她的小脑袋。   千世的声音闷闷的,“我真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啊?”   这一刻,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了,他为她如此改变,为她如此费心,还如此容忍她的坏脾气,她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这样宠爱呢?   童熙舟笑着把人抱到自己的腿上顺毛,“你猜。”   “……我猜不到,要说是肉体,我连肉体都没给过你。”她继续沮丧。   “噢?”这么说着,他凑近她的耳边,一只手顺着她的衣服下摆熟练地滑进她的内衣里,坏笑着说,“既然所有计划都提前了,那咱们把正餐也提前吧?”   她一紧张,想着他难道是要来真的了?却发现他眼睛里此刻真的闪动着赤裸裸的欲望,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且毫不掩饰。   “知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我一直都在强忍着?”他一边脱她的衣服,一边火热地说,“因为我想等到你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再下手,这样有纪念意义。”   千世一边迷迷糊糊地被他扒个精光,一边红着脸道,“……你这腹黑。”   “为了等这一天,我可是一直都顶着被你指责【不行】的大帽子啊,”他舔了舔嘴唇,终于露出了温雅表象下的獠牙,“这么长一段时间憋下来,我今天可能就疼惜不了你了。”   “……我,”小老虎如预期般地缩成了软脚蟹,“我害怕。”   “不怕,”他把她按在身下,笑眯眯地说,“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真的?”   他不再回答,眼睛里的炙热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   不知过了多久,千世红着眼睛被他抱在怀里,有气无力地道,“……我不要再来了。”   男人只要开了荤,说出来的话都是骗人的……   童大神淡定地摸摸自己俊脸上的汗,性感地道,“为什么?难道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她不回答,赤红着脸,一声不吭。   “嗯?宝宝,舒不舒服?”   “……”她的脸快要滴出血了,“舒服。”   他这才满意地露出了餍足的笑。   过了一会,等她累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摸着他的胸膛,小声问,“你不是也是新手嘛?怎么会那么熟练啊……”   童大神暧昧一笑。   “因为我小叔昨晚给我上了紧急培训课。”      ☆、海王星(七)   第三十二章   #   海王星(七)   **   辛垣说完这句话后,千祁与他面面相觑了十几秒。   辛垣:一脸懵逼.jpg   千祁:目瞪口呆+面红耳赤.jpg   ……要说这件事,她是从来都不敢想象的。   他们俩虽然已经在一起两年,但是他还是在校学生、又没有到适婚年龄,平时就算再缠着她,也无论任何时刻都是谨记着采取保护措施的。   “应该是制服那次吧……”辛垣此时表情微微变了变,低声喃喃自语。   那次看到她穿兔女郎,他整个脑袋都要炸了,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所有热度都往下冲,只想着要把她弄哭,什么理性和规则都全抛之脑后了。   ……所以,十之八九,应该是那次爱出小狮子来了?……………………   千祁也在脑中努力回想着最近,等想到那次从他学校回来她穿兔女郎制服给他看的时候,终于,本来就烧红着的脸变得更红了。   “别怕,”就在她越来越惊慌的时候,辛垣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沉静的脸色,温柔地捧着她的脸,对她说,“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检查。”   等两人上了车,辛垣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意作安抚,一边不断地在手机上发微信。   很快到了医院,一系列的挂号排队检查,等检查结束之后,两人坐在医院的等候位置上,辛垣将在她检查时他去给她买的热茶递给她。   而千祁捧着热茶,脑中此刻因为种种的情绪变得一片混乱,对毫无准备的、未知事物的来临的恐惧、好奇如海啸般将她席卷……当一条小生命的妈妈?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吗?学校的工作又该怎么办?还有,辛垣还有两年才能到领结婚证的年龄,如果真的有了宝宝,接下去一系列的事情应当怎么去面对呢?……   “辛垣,”她侧头看着他,声音沙哑地道,“……你觉得我真的怀孕了吗?”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动摇,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很害怕?”   她咬了咬唇,点点头。   怎么会不害怕呢?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能不能够接受如果她真的怀孕了的这个事实。   “你为什么要害怕?”他一字一句地说,“无论你有没有怀孕,都无法改变我是你将来孩子爸爸的这个事实,我会陪你一起承担所有的责任,如果有了孩子,你就安安心心在我的照顾下把她生下来,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我都会全部安排好。”   “千祁,我们如果在这个时间点有了孩子,虽说完全是意外和措手不及,但是有一点,无论我们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到来的,他都是我们的幸运,没有时间对错,我们都应该感到非常高兴,这是我们人生的圆满。”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神色,心里觉得有些酸涩,又觉得温暖,她前所未有地清楚感觉到,虽然她比他年长整整四岁,可是在遇到这样重要的问题上,她却只能依靠他。   她真的无法想象,如果她爱的人不是他,她会怎么办。   “……所以,”她动了动唇,轻声说,“你真的会很高兴吗?”   “当然,”他回答得非常迅速,眉眼带笑,“怎么会不高兴?我自己爱的女人和我的孩子,她就是这个世界上另一个缩小版的你,我会不喜欢吗?”   她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刚刚紧张的心情,也因为他的话语变得越来越放松,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不禁在想,这条小生命如果真的存在……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如果长得像他,那一定可爱得不得了,她也一定会爱这个孩子爱到不行的吧?   他见她神色放松了很多,勾了勾唇,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靠在她的耳边,低声说。   “千祁,我很爱你。”   爱你超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爱你。   她听得脸一红,鼻尖酸涩,忍不住说,“……你今天怎么那么肉麻?”   “我怕以后如果有了孩子,还是个女孩,你就要吃醋了,”他调笑,“女儿可是爸爸的小情人,那以后我就要把对你的爱分一部分给她了。”   …   等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神色都有点古怪。   千祁咬了咬唇,侧头看向身边蹙着眉头的辛垣,忍不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回过头,牵住她的手,“怎么?”   “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不高兴?”她说,“因为……”   因为检查结果是——她居然没有怀孕。   按照医生的说法,犯困等情况可能是因为天气缘故,例假推迟也有可能是最近作息很忙、内分泌失调的缘故,总之……就是没有怀孕的虚惊一场。   “我们应该先回家拿验孕棒验一下,再来医院的。”她见他不说话,很不好意思地说,“完全白忙活了一场啊。”   ……也白白期待了一场。   刚刚那几个小时就像是坐了一遍过山车,她好不容易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她要有孩子的事实了,可结果居然却是没有,她听到医生说没有怀孕的时候,心里竟然不可避免地觉得失落。   “傻瓜,”半晌,辛垣拍拍她的脑袋,“为什么要不高兴呢?我还能再多享受两年和你的二人世界,何乐而不为?”   “只是,诚实地来说,我对这个结果稍微有点小小的失落,”他摇了摇头,一脸别扭地道,“我居然比自己想象地还想要快点当爸爸,刚刚在医生面前还说了一句【怎么可能没有?】,真是逊啊……”   她听了一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虽然都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可是想要快点有一个他们的宝宝、然后一起好好爱护她的心情却超过了这种不安。   所以,终归是时间还没有到啊。   她真的很期待那一天,他们能够一起迎接他们宝宝的到来。   “本来还以为我能一发即中的。”他坏笑着逗她,“看来我还得多努力努力才是。”   “流氓,”她把他的脸推开。   “走吧老婆,咱们回家继续。”   等两人一路甜甜蜜蜜地回到家,从电梯口一出来,就看到他们的房门前站着一大票的人。   他的爸妈以及一大票长辈,她的爸妈以及一大票亲戚……连千世和童熙舟竟然都来了。   “恭喜恭喜啊 !”长辈们一看到他们出现,立刻都欢欣鼓舞地迎了上来,“我们都等了你们很久了!”   千世笑嘻嘻地跳上来,一把抱住千祁,“姐!恭喜你,我要有小外甥了啊哈哈哈哈哈!”   “千世你给我动作幅度小一点,小心点!”千世的妈妈在后面对她说,“小祁怀着孕,前三个月可一定要小心,不能有任何闪失。”   童熙舟紧接着一脸淡然地走过来,把小老虎从千祁的身上扒下来,然后拍拍辛垣的肩膀,“学弟,20岁就要当爹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可以的。”   千祁和辛垣此刻看着面前这帮乐得要上天的不知真相的人,僵硬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爸,妈,伯母,伯父,叔叔婶婶……还有千世,学长,”辛垣扶了扶额头,“你们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说什么?难道是我姐怀了龙凤胎吗??”千世赶紧插嘴道。   “……事实上千祁没有怀孕。”辛垣一字一句地说,“医生说是因为作息问题导致内分泌失调,白纸黑字。”   ……   楼道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千祁看着她的父母还有辛垣父母脸上那个能够被称作是“晴天霹雳的懵逼”的表情,实在是忍不住侧过了头。   老人家想快点抱孙子的心情她真的很能理解,所以,她很不忍心去说这个事实,只能让辛垣来当这个恶人。   “爸妈,你们不要那么难过,我还没到适婚年龄,等领了结婚证再要孩子才是比较好的时机。”辛垣淡定地朝这帮人下了逐客令,“辛苦大家来跑一趟了,希望两年后能尽快给你们好消息。”   所有人都一脸失落地离开,千世嚷嚷着“我的小外甥虚晃了一枪欺骗我的感情”然后被童熙舟一把抓住就提进了电梯。   电梯门轻轻关上,千祁低着头,又觉得心里难过了起来。   “不要因为他们的失落而造成你也失落,”辛垣打开门,将她拉进了门里,“是我不好,连怀孕都还没有证实就先昭告了天下,现在搞出个乌龙。”   当时在车上,他给爸妈发短信告诉他们千祁可能怀孕,也是为了让他们做好接下来有了孩子、可是他没有到适婚年龄所需要面对的所有事情,包括政府手续、罚款等等,把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先提前想好、铺好路。   可是他还是算漏了长辈们的喜悦,以及这种喜悦对没有怀孕的千祁所造成的困扰。   “还有千世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魔王,你不要把她的话太当一回事,”他拉她在沙发上坐下,把她抱在怀里,“嗯?听到没有?”   千祁靠在他的怀里,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颈,点点头。   他看着她这么乖的样子,忍不住逗她,“没怀上孩子真的这么难过啊?那我们现在马上就要一个?来,肯定一发就中。”   他作势就要脱她的衣服,她被逗得也笑了起来,连连道,“你别闹。”   “辛垣,”她忽然认真地看着他,“我做你孩子的妈妈,真的合适吗?”   他捏了捏她的脸,“我不知道啊,我又从来没有爱过除了你之外的人,不合适也得合适啊。”   “这什么回答,”她翻了个白眼。   “好了,我知道你想要问我什么,是不是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的理由?”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她被戳穿心事,红着脸看着他。   “那肯定是因为你的脸和身材对我的胃口,就像你那个害虫学生一样,是个男人一看到你就想把你压倒。”   ……千祁“啪”地一掌拍上他的胸膛。   辛垣哈哈大笑了起来。   “因为你傻。”   千祁又是一掌。   “说真的,”他靠近她的头发,亲了亲,“我平时对你的宠爱还不够吗?”   “你会一直这么喜欢我吗?”她认真地问,“等我生过小孩,年老色衰,你还是那么帅,年轻的女孩也那么多……”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良久,什么话都没有说,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其实爱情哪有那么多道理和理由呢?如果能够说出喜欢的理由,那也不是真的就那么喜欢这个人了。   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就像他,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想和她过一辈子。      ☆、天王星(七)   第三十三章   #   天王星(七)   **   会议室里的气压自始自终都在零下二十度。   沈池希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连面前她做了整整三个月的企划手册都没有翻开过一页,她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目光像针扎一样看着她对面的男人。   可怜了她身边的安弦还有童御身边的老外高层,在这样恐怖如地狱的气氛下,硬是用最快的速度以两个人的专业能力把整个合作给谈完了。   “那么,Lindy,Chris,期待我们的下次再会。”会议结束,老外微笑着和沈池希还有安弦依次握手,然后优雅却步伐飞快地离开了会议室。   “童总,期待下次再会,”安弦走上前,和童御握了握手,想要忍住,却最终还是抿着唇、似笑非笑地道,“我们家希姐承蒙你的照顾了。”   沈池希听罢,咬牙切齿地掐了一把安弦,却见童御绅士地对安弦微笑,“嗯,我会一直好好照顾她的。”   眼看这句话说完,沈池希马上就要发飙,安弦立刻再不迟疑,以光速离开了这个她呆了整整两个小时的修罗场。   会议室里重新恢复安静,童御看着面前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的沈池希,沉吟片刻,“宝贝,等我一分钟,你再开始发作。”   ……她咬着牙,看他不徐不缓地踱步到门口。   “张秘书,”   打开会议室的门,童御对门外待命着的张秘书说,“帮我把外面的窗帘拉上,我等会自己会锁门。”   张秘书看了一眼自家老板,再暗搓搓地看一眼在会议室里面色铁青的沈池希,点了点头,迟疑地道,“……老板,等会的会议要帮你取消吗?”   “嗯,”他微微颔首,脸上却丝毫没有一丝惊慌、带着一贯淡然的笑,“今天都早点下班吧。”   会议室的门被合上,前台附近的一大票人立刻都“哗啦”一声簇拥到张秘书面前,双眼发光地问,“张秘书!张秘书!会议室里面那个美女是谁??和童总是什么关系??童总这种从来不近女色的人居然把自己和一个美女关在会议室里难道是要来一发会议室H吗??真的吗??”   张秘书摇了摇头,挥挥手,示意这帮平时正儿八经的八卦精英们快些退散,“……赶紧回去工作。”   “我们才不回去!!我们要听墙角!!”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怎么可能会有墙角给你们听?想得美。”   张秘书很高冷地瞥了这帮无知群众一眼,“等会这里面可能会发生血腥案件,我怕伤及无辜,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   …   同一时刻,童御锁上会议室的门,重新折返回沈池希的面前。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觉得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智商在见到他之后完全就变成了负值。   这到底是一个多么异想天开的展开——她心心念念、跨越了多少心里障碍才愿意去接受的一个做特殊牛郎职业的男人,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真实的、甚至是她公司合作伙伴集团的霸道总裁。   这他妈又不是少女漫画?玩的是哪一出?   “童御,”   沉默了两个小时的沈池希,终于一字一句地对他说,“F**k you。”   说真的,她早该想到的。   她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提前知道他的谎言,她也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干脆地揭穿他的伪装。   的确啊,现在一想,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有这么多点点滴滴的蛛丝马迹可以识别出来:他过人的气场和修养,他优雅的谈吐举止,他和她偶尔用英语交流的时候流利的语言和好听纯正的发音,永远烫得整齐精致的衣服,价格昂贵的日用品,还有有几次偶然被她看到的邮件标题……甚至前两个星期的早上,她回家拿忘了带的东西,在经过路口的时候还亲眼看到他上了一辆黑色的座驾。   无数次,无数次她都可以提前看到现在这样的场景,不会让自己处在这样被动的局面——因为无论从哪一点来看,这样的男人都不可能是个牛郎。   “Weiking,”见他不说话,她冷笑了笑,“你看,多么好听的名字啊。”   “哦不对,”她冷冷地朝他竖起中指,“还是应该叫你童御,童总裁?”   童御看着她,此时慢慢上前一步,伸手要将她搂进怀里。   “滚开!”她板着脸,立刻后退了一步,“看我现在在你面前就像是一个活脱脱的大傻逼,你高兴了吧?玩角色扮演游戏玩得爽飞了吧?”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小希,”童御立刻上前一步,从后轻轻拽住她的手臂,“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很生气,我向你道歉。”   “道歉?”   她背对着他,声音冷如冰霜,“道歉难道就有用吗?你把我当傻瓜一样欺骗,现在当场被揭穿了,觉得只要道个歉就能让我继续回你身边做傻瓜?你想得美。”   “我既然已经玩这个角色设定能玩到现在,”   他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淡然地说,“如果不是特意为之,我今天也依旧不会让你发现。”   如果不是为了今天想要当面揭穿自己的身份,他大可以委派其他人来代替他参加这次会议——早在两周前他就已经在日程表上看到今天要和她进行面对面的商谈。   她不说话。   “你遇见我的第一天,我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心情不是很好,没有开车,从公司出来之后就随意散步走到了你家附近蹲着抽烟,你以为我是牛郎,想叫我回家陪睡,而我看你第一眼就有眼缘,便顺水推舟地去了你家——当然,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我也从来不和陌生女人交往。”   “其实从头至尾,我从没有亲口承认过我是牛郎,但看你把我当作了牛郎,我也不介意,虽然我们这段关系开始的契机很不寻常,但是和你在一起很愉快很轻松,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种感觉,所以我愿意以这样的身份继续陪伴在你身边——当然,我们的身体契合度也非常好,这点也让我回味无穷、流连忘返。”   沈池希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本来气得发麻的脸一红,指着他的鼻子暴怒道,“你这臭流氓!”   “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他轻轻松松地将她的手捏在自己手心里,“小希,乐在其中地扮演你臆想中的角色是我不对,可是从我遇见你的这一刻开始,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女人能进入我的眼睛。”   沈池希听着他温和稳重的声音,心头颤了颤,过了一会,还是努力地想要挣扎开来,“你放开我。”   他无动于衷,还伸出手去摸她的头发。   “我叫你放开!”她的眼睛红红的,抬手就要拍他的手。   “小希,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她猛地抬起头,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声对他吼道,“就在今天早上,我还在想着要去牛郎店帮你赎身,我还在担心自己的存款够不够用,在那么长一段的时间里,你每一天越温柔地拥抱我,我每一天就越陷入在巨大的心理折磨里,因为你同时还拥有着其他的女人而感到万分痛苦,就算你对她们没有感情可是还是要和她们上床而承受钻心之痛,我想象你拥抱她们、亲吻她们的时候都会难过得想哭。”   童御看着面前这个一向坚硬强悍的女人肩膀微微地颤抖,心里也不禁感到发酸怜惜,“小希,全是我的错,我道歉,我明白你的……”   “你不明白!”   终于,她的眼泪从眼眶里夺眶而出,哽咽道,“你根本就不明白这段日子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童御,我有多么爱你你根本就无法想象!”   她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人啊。   她眼高于顶,再才貌双全的男人也无法入得了她的眼,在发现自己爱上一个牛郎的时候她几乎觉得自己疯了,可是因为爱他,她却把所有的痛苦都忍了下来。   “我知道,”他蹙起眉头,一把重重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我都知道。”   沈池希哭得整个人都在发颤。   她都已经不记得,她是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揪心的难过了,她一直那么排斥爱情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不想受伤,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可是比起之前和栗岛的那段感情,和童御这段时间不长的纠葛,却让她更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可能世界上真的是有这种事情的吧?对一个命中注定的男人,会爱得上瘾。   “小希,”他不断地抚着她的背脊,“我知道你之前有过一段感情让你心力交瘁,也让你不再相信爱情,所以我一开始不敢很慎重地和你谈感情,我一直在想,如果能通过身体上的熟悉慢慢让你对我这个人产生依赖信任、那该有多好,我一直害怕你觉得感情是负担,所以才营造出一种不负责任的现象……你不知道,我在发现你真的喜欢上我的时候,有多么地开心。”   她还是不说话,伏在他的胸口,重重地用拳头不停地砸他。   “请你相信,从我遇到你开始,我就是认真且慎重的,我对爱情始终避而远之,觉得爱情并不是人生的重点,可是你却彻底改变了我的这个想法,让我真正想要安定下来,让我也想有个家。”   沈池希听得心里又酸又暖又甜,种种情绪夹杂、几乎要让她晕眩,抽泣了一会,她从他胸膛里抬起头,“你以为说点这种好听的话就能得到原谅吗?”   他微微笑了笑,性感又迷人,“无论我是牛郎,还是JIP的人资副总裁,你喜欢的都是我这个人吧?”   “之前你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并不在意我是牛郎,那就说明你爱的就是我这个人本身,而不是包装着我的其他名词。”   “所以,你爱我,和我这个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   她看着他温柔似水的眼睛,心里想着过往的种种,虽然一开始的愤怒和震惊几乎要将她冲昏头脑,可是在他有力且温和的解释下,好像她刚开始失控的情绪也渐渐变得稳定了下来。   “童御,我一早就知道我玩不过你,”她再次抬起手,用力砸了他一拳,板着脸道,“我感觉自己又被你这堆歪理给绕进去了。”   他听罢,用手掌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抱着她大笑了起来,“那你就被我绕一辈子吧?”   她还是不吭声,眉头却渐渐舒展了开来。   “要知道,无论过程是怎么样的,结果却一直都是注定的。”良久,他忽然轻轻松开她。   然后,在沈池希的注视下,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小小的锦盒拿在手里,对着她单膝下跪。   “小希,嫁给我吧。”   他看着她,眼底满满的全是她,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做我的童太太,帮我生个孩子、陪我走一辈子,好吗?”   (⊙o⊙)……   沈池希整个人都傻眼了。   一动不动地像佛像一样愣在原地很久,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过心情那么复杂的时刻,觉得鼻子很酸想要哭,可是好像又想大笑,更想尖叫,也想骂他……总之,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谁要帮你生个孩子?”她一边骂着他,却走过去,接过那个小小的锦盒,眉眼带笑地呵斥他,“你自己生去!”   童御笑着站起身,拿出他在美国的时候就精心挑选好的结婚钻戒,轻轻推上她的左无名指。   “无论我是谁,”   他亲了亲她戴着钻戒的手,一字一句,“都永远改变不了我爱你的这个事实。”      ☆、水星(七)   第三十四章   #   水星(七)   **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安弦的手停留在门把上。   她刚刚有一瞬间,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那几个字,以轻柔的方式,有力地直接贯穿了她,将她好不容易修补得完好、根本看不出伤疤的心脏,再次击得粉碎。   碎片散落一地,脚心踩上去,立刻血肉模糊。   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她也知道她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手颤抖,可她还是始终强忍着没有回过身。   她看着楼道里虚空中的一点,他看着她。   这应该是他们两个人这辈子最漫长的沉默了。   漫长到谁都不愿意先开口打破,漫长到谁都不愿意先转身离开,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开口,那条连接着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线,就将彻底地消失,永远——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弦率先动了动身体。   她伸出手,轻轻朝他摆了摆,然后径直走向电梯。   “晚上记得让他给你倒杯水放在床头,半夜你一醒来,就可以喝。”   一步。   “提醒他,在给你做早饭的时候,煎蛋要单面,不要双面。”   两步。   “上班的时候不要不知日夜,早些下班,也不要把工作带回家做。”   三步。   “小弦,答应我,每一天都要过得比爱我的时候快乐。”   她的脚步停在了电梯前。   “叮”地一声,电梯门在她的面前打开,她径直走进去,按了一层,再按了关闭键。   她知道他自始自终在看着她。   电梯门合上,他的脸消失在电梯外。   她沉默地站立着。   电梯到了一楼,她走出电梯。   一秒,两秒……她泪如雨下。   她以为她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光了,在他那么多年每一次绝情的离开,在那次他追来公司求她回心转意,在那次金译亲眼目睹他们的对话……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因为这个男人流下一滴眼泪了。   眼泪应当为自己爱的人而流,而她现在的爱人是金译。   她拼命地抹着自己的眼泪,可还是有泪水不断地沾湿她的手掌。   她知道他想听她和他告别,可她连再见都根本开不了口。   还能再见吗?   还会再见吗?   应该……不会了吧。   从他说出这句话的这一刻起,就代表着他已经决定从此以后,都会永远地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陪她走了二十多年。   从今天起,他不会再陪她走了。   …   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小花坛边上的金译。   他蹲着身子,两手伸长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沉默地低着头,那个孤独的身影,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她朝他走过去。   等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才刚刚发现,赶紧慌乱地抬起头、从地上站立起来,满眼关切地看着她。   “他烧退下去了,好好睡一觉就好,”她朝他微笑,“久等了,脚都蹲麻了吧?”   “还好,”他摇摇头,随手揉揉明显已经蹲麻了的腿,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膀上,“晚上凉。”   她轻轻笑笑,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目光动了动。   虽然眼泪已经擦拭干净,但是在路灯的照射下,他依然能够看清她红肿的眼睛。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连一个字都没有问。   “走吧,”他牵起她的手,绝口不提,仿佛毫不知情。   **   那天的事情,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上班、下班、约会、去金译的家……日子重复地过着,她每天都是笑着的,与金译的感情也在稳步前进。   她想,最理想的人生状态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有爱人陪伴,有家人关心,工作辛苦却有挑战,心中平和且积极。   没有任何的不满,没有任何的难过,没有任何的伤痛……她被金译好好地保护着、爱惜着,甚至到了过度爱惜的程度——因为除了亲吻之外,他始终没有碰她。   她一周至少会去三次他的家里,他一个人住,房子宽敞且明亮,他会烧饭给她吃,而后抱着她一起在沙发上看电影,要说两人之间旖旎的气氛,也已经出现过不少次,她也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里深藏的欲望,可是等到最后,他依然选择将所有的冲动都压了下去。   她明白他骨子里的内敛和害羞,她也明白他对她的保护和珍视,这让她觉得十分感动,更让她觉得有一丝歉疚。   她很清楚这份歉疚究竟是什么。   周六,他照例接她去他家,两人在家里吃过午饭,一起去跑步、打羽毛球,回来先后洗澡,然后叫了外卖,甜甜蜜蜜地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看到一半的时候,他却忽然把电视关了。   “怎么了?”她疑惑地望着他。   金译腼腆地笑笑,示意她稍等,然后跑去卧室,匆匆忙忙地抱了一个大大的礼盒出来。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他将那个包装得精致漂亮的礼盒塞到她的手里,“本来想明天给你的,但是太重了,拎出去之后你再提回去很累,所以就想着今天提前给你。”   “我的字丑,你别嫌弃,凑合着,愿意收下就好。”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头发。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就笑着直接拆开了盒子。   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本很厚很厚的本子。   黑色的底,镀金的框,材质高端,做工精致,她抬头看他一眼,在他期待的眼神下,轻轻翻开这本本子。   她愣住了。   “我准备了很久,写坏了好几本,前天和昨天通宵了两个晚上,才勉强赶得上。”   一页,一页……每一页,都是印出来的她的照片,有她小时候的,有她念书时候的,也有她成人工作之后的,并且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有一段长长的话。   “发现你从小就喜欢蓝色的东西,蓝色的书包,蓝色的手帕,蓝色的蝴蝶结,蓝色的衣服,早知道给你买东西的时候我就挑蓝色的,不挑粉色的了。”   “伯母告诉我,你初中的时候有一次被一个顽皮的男生给惹毛了,直接动手揍了他两拳,把他的牙也砸了,男孩子哭得惊天动地,后来伯母伯父去帮你求原谅,你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当着男孩子爸妈的面踹他一脚,说他是个混账、你才不怕他。大人们哭笑不得,说你凶,以后你嫁的人肯定会被你家暴,我知道你凶,可是我却觉得你凶得很可爱。”   “其实我很想送你一只泰迪,上次你看到别人遛狗的时候盯着看了很久,但是总怕你太忙没有时间养。”   ……   她刚刚翻了两页,眼眶就已经模糊了。   每个字句都是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下来的,虽然字的确不怎么好看,但是她现在都能够想象,他低着头、趴伏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写这本东西究竟用了多少精力和心神。   作为一个理工男,他不会花言巧语的浪漫,可是他的感情永远体现在这样细小、却能被无限放大的地方——这已经是他浪漫的极限。   在这个世界上,她可能再也找不到比他对她再好的男人了。   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呢?   “安弦,”金译此时看着她,一字一句,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祝你生日快乐。”   她抬起头,隔着泪眼朦胧的视线,看着他,裂开嘴笑。   “我们分手吧。”   安弦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   大脑如同被人重重一击,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她张了张嘴,似乎根本没听清楚他说的那句话,“……你刚刚说什么?”   “安弦,”金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再次重复,“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你是在开生日前夕的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他摇了摇头,“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你的男朋友了。”   “安弦,我从来没像爱你这样爱过一个女孩,”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我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想让你一辈子都过得很幸福,想让你永远在我身边笑,想让你永远都体会不到悲伤。”   “有可能我从今以后都再也无法遇到让我这样深爱的女孩了,可是没关系,即使没人能够替代你,我依然相信会有那个人出现、陪我走下半辈子,我也会告诉她,我曾经那样爱过一个女孩,她照亮了我的世界,只要看到她的笑容我就会变得快乐。”   “去找他吧,勇敢地去找他,如果他怯懦,那就把他骂醒,如果他逃走,那就把他抓回来,”他松开了抚摸她头发的手,“你从来都没有一秒钟忘记过他,我知道有的人,一辈子只会出现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就像你之于我,就像他之于你。   安弦的眼泪一滴一滴掉落,“……你们都把我当做礼物对吗?想要就拿过来,不要了就把我退回去,我不是东西,我也不想被你们这样让来让去。”   “我没有让,我是多么多么地不甘心呐,”他的眼眶也红了,可是故作轻松地说,“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痛苦的一个决定,我有半个月都没有好好入睡,你根本无法想象我有多么多么地嫉妒他,他占领了你的整个青春和最好的人生,他能让你笑,更能让你哭,他让你失去了爱上其他人的能力,而我现在还要帮助他让你回到他的身边。”   她哭得泣不成声。   “无论你选择和他在一起,还是和其他人在一起,那都是我无法再触及的故事了,”他将她从沙发上扶起来,“可无论是谁,只要你幸福,我便知足。”   “……你也让我哭了。”她不断地揉着自己的眼眶,一下又一下,“金译,不要低估你自己。”   “嗯,我也能够让你哭了,”他嘿嘿地笑,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我不低估我自己,因为我知道你是喜欢过我的,对不对?”   她放下手里的本子,走上前,用力地拥抱住他,“我喜欢过你,真心地喜欢过你。”   不是感激,不是同情。   她有多么高兴,她这一生能遇到这样一个真挚而纯粹的男人。   “……那就好,”他闭上眼睛,抱了抱她的背脊,眼泪无声地滑落进颈间,“那就好。”   “小弦,再见啦。”   将她送到门口,他张开嘴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朝她挥手,“再见。”   “再见。”她也朝他摆手。   …   等走出金译家的小区,她站在路边,沉默地站立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手叫了一辆车。   熟门熟路地来到那座公寓,她一路坐电梯上楼,来到栗林的家门口。   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她抬起手,想要按响他家的门铃,可眼光一瞥,却看到门把上似乎粘着一封白色的东西。   她拿起来。   是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三个字——【给小弦】。   她放下金译送给她的本子,抖着手、轻轻地拆开这封信。   “小弦,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信,因为也许你永远都不会再到我的家来,可是我还是抱着这样一丝微弱的希望,期望着你还是有一天会想起我,会到这里来,会来看看我。”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人已经身在纽约,前段时间公司给我委派了一个机会,让我去纽约做一个为期三年的项目,这对我的职业发展是一个新的契机,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我一直想如果你知道的话,也一定会支持我去的吧。”   “当我的上司童御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不舍,因为我已经放下了这份执念,不会再因为看到你在别的男人身边而感到痛苦,因为我知道你在他的身边会过得快乐,那样对我而言,就已经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我们相识的这二十多年,我很少给过你快乐,我欠着你这些幸福,而幸福的能量是守恒的,下半辈子你就一定会很幸福。”   “因为爸妈离婚对我造成的影响,并不能成为我对你做出伤害的理由,我的天性本来就是这样怯懦、胆小和自私,而这是我爱上你的时候才发现的,那么多次不接你的电话、不回你的短信,对不起;那么多次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视而不见,对不起;那么多次在刚刚拥抱过你后就留你一人,对不起;我不是那个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对不起。”   “小弦,你那么那么地好,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你占据了我的整个人生,也会一直占据到我死去埋入黄土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有一天我还会不会回到这座城市,也许那个时候你已经结婚生子,但是我想,我还是会回来看看,因为这座城市里有你,有我们所有的回忆。”   “小弦,珍重,爱你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      ☆、火星(七)   第三十五章   #   火星(七)   **   过了一会,夏小鹿拽着背包袋子的手轻轻放了下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害怕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影响到现实生活,看谁都像在看栗岛。   可眼前这个男人,除了是栗岛,还能是谁呢?   无论是笑起来的样子,站着的样子,衣着、邋遢却帅气的打扮,还有说话的风格,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吧。   她的目光里充满着震惊、疑惑、难过、开心……想要哭,可是哭不出来,觉得好生气,但是又没有办法直接地大吼大叫表现这种生气。   而栗岛也轻而易举地就能够读出她此刻所有的情绪——毕竟他比她年长那么多岁,他并不害怕自己无法影响到她,他只是怕自己来得迟了。   有什么是比迟了还令人难过的呢?迟了就表示,他再也、永远都没有机会拥抱这个小姑娘了。   而且既然是小姑娘,虽然好懂,可是小姑娘是很善变的,这个年纪的世界诱惑无限,很容易就陷入到新的事物里。   吴叮叮的视线在夏小鹿和面前这个等在她家楼下的陌生帅大叔之间来来回回,乐此不彼,八卦之心几乎要通过眼睛散发出来。   “Hi,”良久,夏小鹿也向前一步,声音沙哑地说,“……你怎么来了?”   “回来看看,”他摸摸自己的头发,也朝她走近一步,“都很久没回来了。”   “……你昨天到的?”   “两个小时前落地的,”他说,“去了一趟旅馆放行李,我还没吃饭。”   听到他这么说,她的脸颊猛地一红,所以说……他是一下飞机,就直接赶来找她的吗?   “不对,”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   栗岛笑得明晃晃的,“我有特殊的办法啊,佩服我吧。”   她沉默地看着他,觉得心里现在乱糟糟的,又酸又涩。   看到他的这一刻,她就已经彻底明白了一个再残酷不过的事实——她从来没有一分钟忘记过这个人。   这一个月来,她每一天都在告诉自己,要把这个她生命中的过路人忘记,可是她知道自己根本就做不到,如果能够做到,她为什么不答应陆殷的告白,和那个帅气又善良的男孩子在一起呢?   “小鹿,管饭吗?”他见她不说话,又朝她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我很饿,飞机餐很难吃。”   他的声音里竟带上了一分委屈和撒娇,她怎么可能受得了他这样的招数,别过脸咳嗽了两声,不好意思地道,“……我家冰箱里有点熟食。”   “那个,两位,我先撤了哈,我妈催我回家吃饭,”一边的吴叮叮已经被这两个全然不顾他人在马路上就乱发狗粮的人逼得忍无可忍,终于挥手朝他们告别,“用餐愉快,用餐愉快。”   在吴叮叮暧昧的眨眼中,夏小鹿赤红着脸,慢慢地走过栗岛的身边朝自己家的大楼走去,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   到了她家,她放下背包,用皮筋扎起自己的头发,“……我家地方很小,不要嫌弃,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吧,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谢谢,”他在她家的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虽然称不上是很好的房子,可是她收拾得很干净,井井有条,显得十分温馨。   夏小鹿看他在沙发上坐下休息了,赶紧跑到厨房里,拿出冰箱里她准备留着周末才做着吃的小牛排,还有一些昨天吃剩下的晚饭。   一边快速地开始准备食物,她忍不住抽空朝厨房看了一眼,就见栗岛正舒服地靠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   这真的是一件神奇到她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他乡遇到的让她第一次怦然心动的男子,在拒绝了她的告白之后,又千里迢迢地跑来了她家楼下,现在还正待在她家里等着她给他做饭吃。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做饭,她连他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厨房门边都没有察觉到。   “小心烫着,”她忽然听到他温柔的声音。   夏小鹿手一抖,回过头,就见他正笑着望着她。   “你去休息吧,”她转过红红的脸颊,专注于手上,“马上就好了。”   栗岛瞧着她害羞到连细嫩的脖颈后都是红晕,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半的气——不管怎么说,小姑娘的心里还有他。   “我只是想看看你,”他抱着自己的手臂,继续说道,“一个多月没见了,总觉得得多看看才行。“   她没说话。   等她把饭菜端出来的时候,栗岛二话不说就立刻动筷,吃了两口说,“看不出来,你手艺不错么?”   她被他夸得其实心里很开心,却故意装谦虚,“还行吧,估计你是太饿了才觉得什么都好吃。”   “那可不能,”他摇摇头,“我自己就是做甜品的,对食物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你的确厨艺不错。”   她低下头扒饭,嘴角却默默地勾起了一抹笑。   “小鹿,”两人相对沉默地吃了一会,他忽然冷不丁地开口叫她的名字。   “嗯?”她心里一紧。   “祝贺你考上了你理想中的大学,”他温柔又耐心地说,“我真的很为你骄傲。”   “……谢谢。”她回答。   “你长得那么可爱,人善良又优秀,我想等你进入到大学之后,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你的。”他说,“以后,总有一天,你也会像今天一样,把他带到自己家里来的吧?”   夏小鹿听罢,拿着筷子的手一抖,抬起头看向他。   “那些男孩子啊,年轻又有朝气,他们的人生和你一样,也才刚刚开始,你们能够一起携手看这个世界的种种美好,也能一起体验你们最美好的年华,”他这时轻轻放下了筷子,“而我呢,我和他们完全不一样,小鹿,我的年纪都已经可以做你叔叔了。”   她咬了咬牙,也放下筷子,声音里已经微微带上了几分怒气,“……栗岛,你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继续说道,“我看过了太多这个世界不美好的地方,所以我可能会觉得你眼里的美好是不现实的,你的生命还在绽放着,而我已经到了渐渐要往凋零的方向而去,你总有一天会觉得和我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她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失败了,“既然现实是如你所说的一样,那你千里迢迢地从A市回到T市,想办法知道我家的地址来找我,你想干什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来直面我心中最真实的感情。”   “还有什么可以直面的呢?”她轻轻扯了扯嘴角,“一个月前你就已经告诉了我你的答案,我不觉得这一个月能够让你改变你的答案。”   “小鹿,我喜欢你。”他说,“真的喜欢你。”   她听得浑身一颤,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庞。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不想伤害你。”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微微蹲下身体,仰视着她,“因为喜欢到不知所措,所以那次才会断然拒绝你。”   “如果我不把你当一回事,那一天我大可以和你打一个分别炮,反正从此以后都见不到,但是请相信,我不对你下手不是因为你年纪小,而是因为我舍不得,正是因为我的犹豫才造成了你伤心地离开A市。我也不是一个会追女孩子追到跨市的人,你可以说我骨子里淡漠不近人情,的确,我很少会做出违反理智可控范围的行为,这才是为什么我会和我前女友提出分手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刚刚要说那种话呢?”   她侧过脸看向他,眼眶已经发红,“你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其他的男孩子呢?栗岛,我不需要等到大学,现在就有其他男孩子喜欢我,他比你年轻,长得也很帅,也不会像你一样让我心里那么难受,可是我不会把他带回家,我只会把你带回家,毫无防备地。”   Only love can hurt like this.   但是只有爱才能让她真正地感到那么伤心,因为爱情才是会让人痛到骨子里的东西。   “我知道的,”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正因为我知道,我才说今天我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才来到你的面前,我一边希望你能够一直喜欢着我、陪在我的身边,一边又希望你应该获得青春又美好的人生,我很矛盾。”   “你也很自私,”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是啊,”他点头,“我知道我很自私,我甚至是一个家都不在T市的男人,可我就这样贸贸然跑了过来,要求一个年轻可爱的女孩跟我这样的老男人在一起。”   她本来想止住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落,天知道她有多么希望能够听到他嘴里说出这样一番话,她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他是她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虽然她可能压根都不了解他,这份喜欢也可能是盲目的,但是她就是喜欢他,本以为是艳遇的情感冲昏头脑,可是就算回来了,她也忘不了他,明知道有种种的问题阻隔着他们,她依然想要抓住这份不可能的爱情。   “小鹿,那个喜欢你的男孩子,长得真的很帅么?”栗岛一边用手帮她擦眼泪,一边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夏小鹿一愣,根本没想到那么成熟的他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立刻在他的手掌里破涕为笑,“……你是笨蛋吗?”   “是啊,”他摇摇头,“我都追到这里来了,我不是偶像剧里的笨蛋男主还能是什么呢?”   她咬了咬嘴唇,又想笑又想哭,“你在这里待几天?”   “两天吧,后天早上就走,”他说,“我本来想着如果要是没拿下你,我当晚就直接回A市的,太丢人了。”   “那你现在算是拿下了么?”她眨了眨眼睛。   “我不知道啊……”他放下手掌,慢慢凑近她的脸颊,“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薄薄的嘴唇近在咫尺,让她的心跳陡然开始加快,这张俊脸从一开始就让她这颗少女心神魂颠倒,她再也没有犹豫,立刻就低下头亲了下去。   亲了一会,见他没什么反应,她睁开眼睛,小声地道,“……你怎么?”   栗岛笑了笑,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脸颊,在她的唇边摩挲,“你这个,太小儿科了,来,叔叔教你大人的接吻。”   ……   等大人的接吻结束之后,夏小鹿整个人都快冒烟了。   栗岛坐在地板上,把她抱在怀里,爱怜地亲亲她的脖颈。   而她靠在他的怀里,虽然觉得此时美梦成真很幸福,可还是略微地有一些忧虑,但是因为此时气氛太好,又不舍得提出破坏气氛。   “好了,肉麻的环节过了,咱们来点实际的,”他将脸颊靠近她的脸颊,“小姑娘,接下来你可能要面对三年的异地恋,你能接受吗?”   她一怔,“啊?只有三年吗?”   栗岛也一愣,调侃道,“你想要几年?”   “我以为你一直不会回来的,我还想着要去A市工作啊,”她说,“毕竟你是一个那么爱自由、不想安定的人……”   他耸了耸肩,“啊,飞累了,就想有个家。”   “谢谢你选择我,我会好好对你负责的,”她说得特别认真,“栗岛,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被她说的话一感动,圈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一点,“我真怕你以后上了大学被其他男人骗走。”   “不会的,”她拍拍他的手臂,“我觉得他们都很幼稚,我只好老男人这一口。”   “那你要是被其他老男人骗走怎么办?”   “不会的,因为他们都没你长得帅,骗不走。”   “真的?”   “真的。”   “小鹿,三年,或许比三年更短,我就会回来你所在的这个城市,”他说。   “……你难道要放弃你在A市的甜品店吗?”她问。   “不会啊,我可以雇人打理,然后我在T市再找一个我喜欢做的工作。”   她的心都被他的话塞得满满的,感动到想要流泪,开心到想要尖叫,他原来真的为了她,考虑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   “那,我们拉钩,三年后,你回到我身边陪着我,再也不许走了。”   “嗯,拉钩。”   两根小指头勾在一起,轻轻晃了晃。   “我会等你的。”她看着他,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不会变心的。”   他笑了起来,亲了她一下,“我也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尾声 赤道与北极星(上)   尾声赤道与北极星(上)   **   三年后。   童熙舟刚走进卧室,就看到千世像只猴子一样不断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滚来滚去,从床头滚到床尾,再从床尾滚到床头。   他只觉得好笑,在旁边悄声无息地站着瞅了她一会,不动声色地朝床边靠近。   “呀!——”   她完全没注意到有一只猎豹蓄谋已久地在朝自己靠过来,刚从左边翻了个身,就看到某人已经把她牢牢按在身下,一脸暧昧笑容地看着她。   “宝宝,在干嘛呢?”   就算都在一起快四年了,千世还是毫无防备地被他叫得老脸一红,立刻烦躁地用手掌挡住自己的脸,“我烦啊!”   “烦什么?”   “当然是烦明天的婚礼啊还能是什么!!”小老虎抓狂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结婚,连个过往经验都没有,我怎么能不烦啊!”   “噢?”某人很冷静地抓住了她话语里的语病,“第一次结婚?你还想结几次?还想二婚?三婚吗?和谁?”   千世被他练得现在只要一听到他压低声音说话就有些不寒而栗,此刻很明智地就把自己的脸颊埋在手心里装死。   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在她装死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睡衣被他轻轻地掀开了,下一秒,一只大手熟练地就滑了进去。   “喂!”她又羞又怒,赶紧去抓那只手,“好好说话耍什么流氓?”   “对自己老婆耍流氓怎么能叫耍流氓,”他笑了起来,翻了个身躺到床上,把她搂进怀里,“半年前你生日一过就领的证,我们现在可是合法夫妻,行的也是合法床事。”   “……你,你不要脸。”小老虎词穷,绞尽脑汁地才憋出了几个字。   一晃眼三年过去了,他顺利进入到顶尖咨询公司APX,每天除了忙工作就是忙照顾她,一直照顾着生龙活虎的她到没有一科挂科顺利毕业,顺便紧锣密鼓地就抓着她去扯了证,算是完美完成三年计划。   而当她还没能歇一口气的时候,就被告知半年后他们马上就会举行婚礼,于是她一个新鲜的大学毕业生还没来得及去找工作,就又被他抓着整天穿梭于新家、婚礼现场、礼服店……等各种场所,累得像条狗一样。   她这种毫无计划、自由散漫的人,碰到他这种严谨的摩羯座,简直是这辈子都被整得服服帖帖,每天都像在过军训的节奏。   但是,怎么说呢?虽然这位童大神实在是难伺候、天生就是克她的命,让她每天都痛并快乐着,可毕竟她的先生是这世界上最帅最聪明的男人嘛,她还是赚的。   “婚礼现场我刚刚确认过,明天一天的流程我也都过了目,明天一早你学妹夏小鹿就会过来和化妆师一起帮你化妆打扮,还有千祁、我小叔他们也会一早就来……一大票人都会陪着你,我呢,随时都在你可以呼叫到的地方,所以,不要慌乱。”他摸摸她的背脊,“我怎么可能会让我们俩的婚礼出一点篓子呢?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千世听完,又感动又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大概救了玉皇大帝这辈子才会那么幸运,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甜甜地朝他一笑。   她难得那么乖,童熙舟看着她可爱的脸颊眼眸微微一闪,可最终还是抱着她睡进了被子里,“今天就不动你了,毕竟得留点乐趣到明晚的洞房花烛夜,你说是不是?”   “臭流氓,”她用鼻子哼了一声,心想他之前都剥削了她那么久,难得一天能让她睡个好觉,她还得感恩戴德了。   “晚安,老婆,”他帮她掖好被角,生怕她晚上踢被子,“快睡吧,明天一天你会很累。”   “唔,晚安……”   她这一阵也真的是累到了,很快就靠着他的手臂沉沉睡了过去,   而他却反而没了睡意,此刻靠在床头勾着唇角看看她的睡颜,一边把明天一天的流程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有疏漏。   “童熙舟……”正想得入神,睡迷糊了的千世翻了个身,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嘟嘟囔囔地叫他的名字。   我们的童植树同学被这一声叫得心都快化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给这只小老虎,低下头亲了两口她的脸颊,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一次他正巧路过美院的教学楼,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瘦瘦的、看上去很凶的女孩子站在人群当中,将另外一个正在哭的女孩子护在身后,对面前一个似乎是老师模样的人大怒道,“我知道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但是你不能用成绩就随随便便去评判一个人,虽然我的朋友老是逃课,平时成绩也不行,但是这幅期末作品的确是她自己一个人完成的,我每天都看到她在寝室里认真画这幅画,你怎么能说她画得好就是她抄袭来的?”   他原本从来对这种咋咋呼呼的事情毫无兴趣,可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就被这个有穿透力的声音给吸引住了,就这么站在小花坛旁边继续听她说话。   “你身为教师怎么能带有色眼镜看人?每个人身来都是平等的,好学生会有发挥失常的时候,更别提平时不爱念书的学生可能骨子里充满了爆发的潜力,再说,本来就不应该用好学生坏学生去定义一批人群,他们都是你的学生,你不应该公平地对待他们吗?”   “我没家教?被你这样的老师说没家教我可不会接受,我看不下去自己的朋友接受不平等的待遇,我就必须要帮她争取,你可以拒绝公平审核她的作品,但是你等着瞧,我会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为她讨一个说法的。”   再后面的话,他就没有再听下去了,但是在离开之前,他深深地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   要说这个姑娘,实在是真实耿直得有些傻气,为人仗义,并带着现在社会很少见的江湖气息,因为现在有一些人,看到别人遇到不好的事情,没上去跟着踩两脚就不错了,根本见不得别人好,更别提出手相助,不关自己的事就当没有看见。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这个姑娘有血性像个愣头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那些处心积虑、怀着种种目的、伪装着自己来接近他的女孩,没有一个有这个姑娘来得有趣。   这个傻得有些可爱的姑娘,她叫什么名字呢?   回去后用贴吧搜索了一下,他便知道了这位美院刚入院的新生小老虎名叫千世,其性格之泼辣实在是世间罕见,而她也凭借着这份泼辣,居然慢慢地撞进了从来对女人没兴趣的他的心房里。   然后的然后呢……她也看上了他,然而顺理成章地按照他的计划落入到了他的陷阱之中。   后来在一起之后,她其实一直在问他为什么会看上自己,可他一直都忍着没有告诉她,是他一早就对她看对了眼,然后慢慢完成了这个小老虎圈养计划的。   或许有很多男人都喜欢温文尔雅的姑娘,但是他可能真是口味特别,天知道他有多么喜欢这个脾气暴躁的小姑娘,即使她不懂事,那也没有关系,她不需要懂事,她只要在他的怀抱里永远肆意快乐,那就足够了。   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她的笑容。   童熙舟此时关上灯,也躺了下来,把她朝自己这边搂了搂,而她在睡梦中也没有忘记平时的习惯,立刻自动自发地蜷进了他的怀里。   他靠着她的额头,忽然想到昨天她缠着他,让他许一个新婚愿望由她来帮他实现,作为闷骚的摩羯座,他虽然嘴上随便说了一个,心里的回答其实是这样的——   我啊,想一辈子都照顾着你这只小老虎,被你麻烦,被你依赖,把你的脾气越惯越坏,为你烦恼得头发都全部发白。   还有,深深地爱着你,和你一起走到世界终结。   #   第二天一大早,千世才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千祁笑眯眯地坐在床头边看着她。   “姐!!”小老虎开心得不行,此时一咕噜地从床上爬起来,抱住千祁,“你竟然这么早就来了啊!”   “我怕你出乱子嘛,”千祁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一晚上都挺担心你的,所以也没怎么睡好觉,一醒就马上过来了。”   “姐!!”小老虎感动得不行,想再次给千祁一个大大的拥抱,就被一只手臂给抓着拖到了一边。   “你小心点,她和她肚子里的小孩万一有什么闪失我肯定把你的老虎尾巴都给剪断了。”辛垣冷冰冰地留下这么句话,扔下她在一边,立刻回到千祁身边,关切地摸了摸自家已经怀孕快六个月的老婆大人。   “我靠!魔鬼姐夫居然也来了!”千世面露惊恐色,立刻扯开嗓子就朝卧室外喊,“童熙舟!童熙舟!老公!”   叫到第三声,童熙舟就出现在了卧室门口,见他一进来,千世立马滚下床,扑到他怀里告状,“姐夫他不但威胁我还要打我!”   童熙舟摸摸小老虎睡乱了的头发,抬起眼眸,给了辛垣一个眼神,“学弟,你怎么说?”   辛垣对着这位传奇学长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但是他自己毕竟也是大狮子,轻描淡写地说,“我这是爱妻心切,她动作幅度那么大万一千祁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   “啧啧啧……”小老虎埋在自己背后撑腰的人怀里就气焰又开始嚣张了,“姐夫你真是肉麻,太恶心了……”   “啧啧啧……”童熙舟跟着自己老婆一起起哄。   “行了,你们俩都给我出去吧,看着闹心,”辛垣烦躁地朝他们俩摆摆手。   “千世,你先去洗脸刷牙,等会我来帮你弄头发,”千祁温柔地在一旁补充。   “好哒!”千世拉着自家老公开开心心地就蹦跶出去了,“卧室留给你们,来一次的时间刚刚好。”   “……”辛垣满脸黑线,“我还是不明白,童熙舟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家伙,这不折寿么?”   “老婆,你有什么不舒服吗?”说完,他又立马关切地抓着千祁左左右右地仔细看,“她刚刚那一下扑得真的是有点猛。”   “没事的,”她摇摇头,“这都六个月了,没啥大问题,咱家宝宝可坚强了,医生不是每次都说胎儿成长得很健康嘛?”   辛垣蹙了蹙眉,英俊的脸依旧板着,“在把孩子生下来之前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千祁看着他英俊帅气的脸庞,忽然感叹真是时光飞逝——一晃三年,他已经从大学毕业以全系第一的成绩进入了自己喜爱的投行工作,紧接着,几乎是在他刚过能领结婚证的年龄,他就带她去领了证顺便没过两个月就让她怀上了孩子,这种高效率与人生赢家的姿态几乎让所有认识他们的人目瞪口呆都不够描述。   “话说,最近你那个叫唐什么的害虫学生还来给你发微信么?”他扶着她起身,低声问道,“前段时间过节的时候我记得他给你发过祝福短信。”   千祁忍着笑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无论过多久都是这幅时刻站在争风吃醋第一线的态度?”   人家唐信毕业之后早就已经不再追求她了,听说最近还已经和一个年上的美丽学姐开始交往,生活过得可滋润,哪能还惦记着她这么个已婚已孕的少妇啊?   “你不明白,”他说,“你整个人都日渐散发着女人味,那是千世那种毛头小姑娘完全无法触及的领域,我不防着点害虫可不行。”   她抿了抿唇,“除了你,谁还会整天惦记着一个大肚婆啊?”   也就只有他,虽然变得越来越英俊成熟、充满魅力,可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家宠爱她,其下班之后从不参与任何应酬必定第一时间赶回家的习惯已经让他成为整个公司、乃至整个行业里的标杆丈夫,让多少爱慕他的女性都自动心碎地退散到一旁。   “你这话就说错了,大肚婆的玩法可有好多种啊,”他停下脚步,微微俯身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让千祁本来镇定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性感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千祁赶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表示她不想再听了。   辛垣难得地露出了一个风骚的笑容,春风得意地搂着老婆往外走,可刚走两步,就迎面撞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子。   “呀!”千祁一看清滚在辛垣脚边的那小小一团,吓坏了,赶紧让辛垣把小家伙扶起来,“你快看看小米有没有摔伤!”   辛垣还没来得及弯腰,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已经走过来把地上的小小一团给抱了起来。   “爸爸!”被称作小米的可爱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立刻回身抱住爸爸的脖子哭着撒娇,“爸爸!”   “小米乖。”童御摸摸宝贝女儿的背脊,垂眸对辛垣微微一笑,“怎么,已经见色忘义到连我的女儿也敢无视啊?”      ☆、尾声 赤道与北极星(下)   尾声赤道与北极星(下)   **   “那还是不敢的,”辛垣挑挑眉,伸出手和童御击了个掌。   他对这位前邻居的男主人一向怀揣着难得的赞赏之情,这个世界上被他欣赏的人不多,但无论怎么说,童御肯定算得上是一个。   毕竟以如此的年龄,已经成为其所在的公司的大中华区总经理,过人的长相和家世暂且不表,还娶了美娇娘,生了洋娃娃一样的女儿……简直就是全民偶像、国民老公。   “童御,你别老惯着小米,摔跤怎么了?摔就摔呗。”就在此时,踩着高跟鞋、苗条又纤细的沈池希快速走过来,从小米的嘴巴里扯出她自己的小手指头,“整天除了哭就是会撒娇,惯成这样以后一身的公主病该怎么办?”   千祁和辛垣夫妇一看到沈女王出现,立刻默默地离开去找千世和童熙舟,这两位当年精彩绝伦的牛郎变总裁故事一度成为他们一整年的饭后谈资,霹雳夫妇的家庭战争谁敢搀和啊?不是在找死么?   “老婆,”童御一看到自家老婆大人,神色立刻就变得柔情似水起来。   “我跟你讲了多少遍,不可以惯着小米,要什么给什么,不给就哭,你不在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难带,凶也不行,哄也不行,烦都烦死了,”沈池希噼里啪啦地说着,完全不给他插嘴的机会,“女孩是要富养,但不能过度,你这样对她今后可是百害无一利。”   “女儿是爸爸的前世情人,”童御一边给女儿递上玩具,一边搂住沈池希的肩膀,“看着她这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我是真的对她凶不起来。”   “凶不起来也得凶啊,作为爸爸你得给她做规矩。”她翻了个白眼,“再说了,她哪里和我像了?明明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对我来说她就是另外一个你,”他微微一笑,“虽然我最爱的人永远都是你。”   “……大白天的你肉不肉麻啊?”她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大白天的不能肉麻,晚上就行了?”他微微低头,附在她耳边,“要不然,咱们今晚把我做【牛郎】时期的那段再复习一遍?”   沈池希一听到那两个字就像被人按了开关一样,立马跳了起来,“你丫的还敢提那件事?!信不信我让你连睡三天厨房??!”   虽然某人当年以天神之姿一秒从牛郎上位到总裁,再在她暴跳如雷的时候以一枚结婚钻戒顺利拿下她,虽然她也很没出息地就跟着这位牛郎总裁马上结了婚度了蜜月顺便怀了小米,并慢慢从全职工作机器变成一半好妈妈的身份……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听到当年那一出时依然还是会又羞又气。   “你真是不明白这段回忆对我来说多么美好,”他摇摇头,“直至今日我依旧对这件事津津乐道,屡次作为经典案例与我的下属和侄子分享。”   他在人生中扮演过这么多的角色,上司,总裁,叔叔,儿子,后来再加上丈夫,爸爸……然而牛郎这个角色,却让他至今都回味无穷。   “我扮演牛郎的时候,不仅体验了美好的床笫生活,还收获了一位我一生挚爱的女性,这种绝顶好事可不多见啊,”即使她已经满脸黑线,他依然在啧啧回味。   ……沈池希听罢,终于毫不吝啬地狠狠给了他肩膀一巴掌。   童御收拾她还不是三两下的功夫,很快把肩膀上正好奇瞅着他们的小米的脸别过去,然后把她人拽过来,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个热吻。   等热吻结束,他看着沈池希红红的脸颊,餍足地道,“话说,今天你的前男友也会来的对吗?”   她四两拨千斤地“嗯”了一声。   “来,让我去会会他,打个招呼。”某人莞尔一笑。   沈池希一看到这厮笑得温尔文雅就浑身汗毛倒竖,赶紧扯住他的手臂,“你可别,他是千世伴娘的男朋友。”   他那哪能是会一会的态度?估计几句话就能把别人暗讽得要跳起来。   “千世的伴娘……”童御想了想,“啊,那个叫什么小鹿的小姑娘,比千世还小几岁的?”   “是啊,”她说,“人家大叔萝莉恋+异地恋三年修成正果,可不容易呢,栗岛估计还想着最近向小姑娘求婚的。”   自从她和童御结婚生女之后,和重返T市生活的栗岛反而当真成为了不错的朋友,平时还有点工作上的往来合作,栗岛现在重回了职场,且风采不减当年地当上了一家知名跨国公司的市场总监。   曾经的恋人没有撕破脸皮且反而能成为朋友,现在还各自都有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侣,也算是一件幸事。   “是么?”童某人再度莞尔一笑。   沈池希满头黑线,“……你够了。”   就在两人说笑之间,就见一个穿着粉色礼服裙的小姑娘龙卷风一样地从书房里刮了出来,一路冲出了大门。   夏小鹿一路狂奔下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了等在楼大堂里的栗岛怀里。   “别着急,”栗岛稳稳地接住小捣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今天累死了吧?一大早就起来,没有懒觉睡。”   “对啊……”夏小鹿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但是没办法,我学姐学长大婚嘛,我是伴娘,重要角色可不能掉链子!”   “那你还偷懒跑下来?”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等会被千世看到不扒了你的皮。”   “哎,就一会会,见下我男朋友不行啊?”她抱住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他熟悉的气息,“……好想你噢。”   他现在回到T市重新接了市场总监一职,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出差不断,这段时间还一直在B市出差,昨天晚上才刚回来,她都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看见他了。   “真是会撒娇,”他也爱怜得不行,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诱惑,“今天晚上结束之后去我家好不好?”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底闪动的波光,脸颊一红,抿着唇点点头。   三年了,她早就已经被他教会了疼爱她的种种,从一个青涩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愈来愈有韵味的小女人。   “乖,”怪蜀黍满意地点头,笑得眉目里都是春色,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怪蜀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伴郎是谁?”   夏小鹿吐了吐舌头,“学长的同学,一个小帅哥。”   “……小帅哥???”   “啊,不对,一点都不帅,没你帅,没你帅,比你丑多了……”   #   等千世一行人好不容易把战场从家里搬到婚礼现场已经快要接近中午,穿着帅气白色西装的童熙舟挽着身穿及地长裙随时随地都仿佛要摔个狗吃屎的小老虎,站在教堂的门口迎接来宾。   沈池希和童御本来在教堂旁的大草坪上陪小米玩,沈池希忽然眼睛一瞥,伸手就把小米交给童御,一路大步就朝前走去。   “安弦你个王八蛋,可总算知道回来了啊!”快速跑了几步,她一把勾住刚刚从大门里走进来的安弦,笑骂道。   “哎,希姐,你下手轻点!疼啊!”安弦笑着抱住了她,“啊呀,我真的好想你啊!”   “去你的,”沈池希把她推开,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就跑去英国呆了两年,连个音讯都没有,想个屁!”   安弦摇摇头,“希姐,你都是当妈的人了,能不能温柔一点?快,赶紧让我看看童总和我的干女儿小米宝宝。”   两人一起走到童御和小米身边,安弦笑着朝童御打了个招呼,立刻抱过了他手里完全不怕生人的小米,“来,小米宝宝,亲亲干妈好不好?”   小米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真的在她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下。   “好萌啊…………”安弦被小公主迷得心都化开了,“怎么会那么可爱啊那么可爱!!”   “喜欢的话自己也生一个。”童御在一旁笑眯眯地说。   “对啊,自己找个帅哥生一个不就好了?”沈池希在一旁夫唱妇随,“大英帝国的长腿帅哥那么多,生个混血儿多好啊!”   “两年的外派项目都结束了,我还回英国干嘛?”安弦一边逗着小米,一边回答道,“老外看着没兴趣,还是家乡的水好喝。”   沈池希和童御对视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联系过没有?”   安弦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没说名字的那个人是谁,目光很快垂了垂,将小米抱还给沈池希,她给了一个无法揣测的笑容,“你们俩别八卦了,我去给你们的小侄子送礼金去,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很快,婚礼正式开始,童熙舟和千世这次的婚礼采取一半中式、一半西式的模式,中午在教堂,晚上在酒店,千世虽然脾气火爆,但是骨子里还是个追崇浪漫的小姑娘,于是童熙舟便安排了中午在教堂举办交换戒指的仪式。   虽然在心里已经做了将近一个月的心理准备,可当真的站在肃穆的教堂里面对着神父,千世还是紧张得浑身微微发颤,童熙舟怎么会不知道她那点纸老虎的小心思,不动声色地在神父讲话的时候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别怕。”他温柔地朝她眨眨眼睛,“有我在呢。”   ?她看着他一如既往温柔又有力的眼神,心中一动,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   “好,童熙舟,你是否愿意接受千世成为你的合法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始终爱她、尊敬她、安慰她、珍爱她、始终忠于她,直至死亡将你们分离?”很快,神父就将目光转向了童熙舟。   他轻轻一笑,郑重道,“我愿意。 ”   “千世,你是否愿意接受童熙舟成为你的合法丈夫,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始终爱他、尊敬他、安慰他、珍爱他、始终忠于他,直至死亡将你们分离?”   千世此刻觉得自己的泪腺已经快要绷不住了,“……我愿意。”   神父微微一笑,“请交换结婚戒指。”   童熙舟把一旁夏小鹿递来的其中一枚戒指轻轻戴到千世的手指上,千世的眼眶已然完全红了,她拼命忍住眼泪,把另一枚戒指也戴到了他的手指上。   “我现在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合法夫妻。童熙舟,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妻子了。”   整个教堂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欢笑与掌声,小花童抛洒彩纸,亲朋好友欢呼雀跃,千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地从眼眶里掉落,童熙舟轻轻揭起她的纯白面纱,笑着亲吻她。   “宝宝,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他抱住她,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你就永远在我的身边嬉笑撒泼吧。”   “……童熙舟你这个混蛋,”千世一边哭,一边笑,“你把我惯成人见人怕的母夜叉,要是你哪天敢离开我,我一定把你打死。”   他直笑着帮她擦眼泪。   我们一直都说,爱一个人必然都是爱她原本的模样,无论她有多少缺点,她的脾气有多么不好,可你爱上的永远都是真实的她。   “好了好了,我要扔捧花了,你们都准备好啊!”过了一会,千世顶着一张大花脸,手里捧着漂亮的捧花,对台阶下的众姑娘大喊道,“接到的人今年就必须给我嫁出去!!”   “这种活动,咱们就别参加了,”辛垣看到一帮兴奋的单身姑娘,吓得赶紧把千祁挪到一边,“避免误伤。”   “不知道谁会抢到啊,”千祁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笑着说。   爱情时常也会面临许多考验,可我们依然知道,这个人会永远在考验的面前,给予你所有的信任和支持。   “栗岛!你快帮我拿着戒指盒!”夏小鹿把戒指盒往栗岛手里一塞,蹦跳着就冲了上去,“我一定要抢到那个捧花!”   栗岛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宠溺地无奈摇头,低声自言自语,“……小傻瓜,就算抢不到今年我也会把你娶回家啊……”   迷茫也会有,伤痛也会有,退缩也会有,可是她永远都会在你即将绝望的时候来到你的身边,你一定要等她来。   童御本来微笑着在一旁看好戏,却见沈池希抱着小米就要往前冲,赶紧一把扯住她的手臂,“老婆,你干嘛?你还想再找一个牛郎吗?”   沈池希翻了个白眼,“我是让小米去抢,以后也能找个好老公。”   “……老婆,她才两岁啊,你饶了她吧。”   这世界上有千种相遇的方式,你会爱上他,或许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是谁,而只是因为他是他。   “我扔啦!”   就在此时,千世欢快地扔出了手中的捧花,捧花在空中完美地划了一个抛物线,稳稳地就落到了一个人的手里。   安弦本来正在低头看讯息,下一秒就看到一束漂亮的花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在所有单身姑娘羡慕的眼神中,她略略怔愣地将这束新郎新娘寄予美好祝愿的捧花捧在手心里,左看右看,花香沁鼻,她不禁轻轻微笑起来。   “恭喜你!安弦姐姐!”千世在上面拍着手大笑,“祝你今年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赶紧嫁了!”   她笑着刚想抬头说句什么,就忽然听到礼堂的大门被人从外猛地打开的声音。   回过头,她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大步朝她走来。   那人穿着黑色的西装,面冠如玉,他的嘴角带着一抹文雅的笑,他的步履温和,他似乎从未有一分变老。   童御与沈池希相视一笑,悄悄示意所有的来宾空出一条道路。   他在人流留出空白的道路中朝她走来,一步,一步。   安弦目光静静地看着他朝自己越走越近,他的背后有门外淡淡的日光,她捧着捧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跨过所有的时光,跨过所有的伤痛,跨过所有的记忆。   他们在对方的人生剧院中都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这个舞台曾经因为曲终人散而落幕,可是在某一天,帘幕再度悄悄被拉开了。   这是为什么呢?有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让这沉重的、已经积了灰的帘幕再度缓缓拉开?   “小弦,”   长长的走廊终于缩短成两人之间的距离,栗林轻轻站定在她的面前,“好久不见。”   她的眼角微微湿润,却也对他点头微笑,“好久不见。”   很多时候,我们都不会和自己相爱的人最终在一起,这是最伤痛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嫁给爱情,很多人最后选择结婚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可能并不是因为那么深爱。   他很好,那么那么好,可是我还是爱你,那该怎么办呢?   那就让我再试一试吧。   良久,在教堂的钟声中,他轻轻伸出手,覆上了她捧着捧花的手。   “我回来了。”   ——————————《赤道与北极星》全文完—————————————   三个月裸奔连载写完,彻底泪崩,第五年了,这是我写的第九本书,标上完结符号的时候,真的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我从来没写一本书写得那么开心,虽然故事不长,很多妹子都说想看更多,但是故事到了这里,在最合适的地方停止便是最好的。   书中五对人物,性格各不相同,可是都有自己惹人喜爱的地方,我知道深爱童总和希姐的最多,但是在我眼里,童植树小老虎、大狮子千祁、大叔萝莉,还有引发争论最多的安弦栗林,都是我的心头肉。   看了很多对安弦这对人物的激烈评论,有说安弦不珍惜两个男人的感情的,也有说栗林太懦弱胆小不配拥有爱情的,金译很好,我知道,要是我在现实中遇到这样的男人,我或许也真的就选择了他,但是说到底,安弦真的爱的是谁,我们都很清楚,怀揣着过去的记忆选择他人,都是对彼此的伤害,这就是为什么,在开始了一段时间后,金译甘心放她离开,栗林远渡重洋寻求沉淀,而她也离开这个地方一个人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两年。   这就是我一开始就想好的结局,我们就不要对他们太苛刻了,爱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再说……这是在小说里嘛。   接下来还会有承诺你们的各种可爱番外们,所以别着急离开~这本书会由白马时光出版,年底或明年年初上市。   这本夏日完结的甜蜜(虐心?)书,献给我最爱的你们,希望你们都能遇到他,也谢谢你们陪我走入第五个年头。   明年的新文,职场强强,堪比童总的霸道总裁男主,链接在作者有话要说,可以提前收藏。   过两天番外见啦~   你们的桑宝/桑总/wuli桑 -2016.7.6留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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